三月十七当晚,张周刚把自己在书房内的图纸收拾好。
晚上早点休息,连睡前的娱兴节目都让他取消了,来日一清早就要去皇宫等放榜和传胪,刚要去洗漱,这边被告知,萧敬登门来。
“萧公公,您这是?”
张周看到萧敬一脸的笑意,便大概知道萧敬是带着喜事而来。
萧敬拱手笑道:“先说声恭喜,张贡生,一甲第一名。金榜状元郎。”
“吼,是吗?”
张周笑了笑。
中状元了?
也行吧,从他开始参加科举,不就一路挺顺当的?两世的知识积累,看来还是很重要。
故纸堆没白钻。
萧敬道:“今日殿上,您的卷子本就是阅卷官最推崇的,状元实至名归。”
最推崇……
张周想了想,他的字,李东阳和王鏊作为他曾经的主考官,都是可能认出来的,难道文官没有打压他的意思,直接就把他给推到状元之位?
文官不担心以后自己身边崛起一个不受控制的异类?
还是说他们有信心将自己收编?
张周心说,谁驯化谁还不一定呢!
“萧公公,你来,不是单纯为此事的吧?”张周微笑着提一句。
“什么都瞒不住张先生,看您这淡定自若,应该早就掐指算到,咱家来不过是锦上添花。”
告诉张周中了状元,张周也只是礼貌性笑笑。
其实萧敬也能明白,不管张周提前算到这一茬没有,对张周来说,中不中状元差别真的很大吗?
反正是入朝为官。
有皇帝这个大靠山,跟太子还过从甚密,这还担心什么?
如果张周是靠机巧讨宠的也就罢了,或许还有失宠的那天,可张周是靠上通达天意、下直击人心所获得今日的圣宠,这种人连敌人都要忌惮,人家就算不在朝,也能混出个名堂,所以张周真的在意自己的功名利禄吗?
看起来这抠门的小子,还挺在意的。
但那应该只是表面现象吧?
“是有关西北军情的。”萧敬也说明来意。
报喜只是次要的,重点还是军情,而且说明是“西北”,并不是辽东。
“嗯。”张周点头,“萧公公,那咱坐下来叙话。”
……
……
张周的书房。
烛火多点亮两根,王明珊立在门口的位置,连萧敬都不去介意她,或许也知道这是张周的贴身护卫,就算王明珊出自于王家,也不担心她会去给外人通风告密。
“这是宁夏、陕西、延绥等处,最近五六日的上奏,您都看看。”
萧敬拿出几份东西,有奏疏,也有直接的战报。
是皇帝给张周看的,张周也无须客气,拿起来仔细端详一番。
萧敬也做了旁白解释:“火筛在偏关遭遇大败,草原形势波谲云诡,鞑靼小王子巴图蒙克似乎却并未将重心放在吞并火筛部的事项中来,最近却经常骚扰于榆林卫等处,成国公刚抵达,却是……固守难出……”
现在虽然感觉九边的战事,下一场大战可能出在辽东。
但好像西北除了三边核心的延绥,才是九边防务的重心。
之前皇帝非要坚持把成国公朱辅塞到延绥去当总兵官,也尝到了“任人唯亲”的恶果,因为朱辅……的确就是个草包,遇到敌人犯境不敢出兵,就算是偶尔出击也都是仓皇便撤。
张周笑道:“莫说是成国公,大明除了王威宁之外,似乎没人能改变延绥周边的局势。”
意思是,把朱辅换成别人,效果会好一些?
别说朱辅是草包,就算是他骁勇善战,他以个人的力量,也改变不了大明边军上百年来所积累下来的习惯。
那就是……缩着。
可这在皇帝看来,就是“儿是英雄,老子是乌龟王八蛋”,朕因为相信你儿子才把你提拔起来,结果伱朱辅就是这么展现你能耐的?
“陛下对此却很不满意,如今大明边疆对鞑靼形势,明显是咱占优,为何还要这般畏畏缩缩?陛下想明日,让张先生列席于朝议,参与此事的商议。”
萧敬也明确说了。
不管明天是不是传胪大典,反正皇帝想听你对于延绥形势的讲解。
别人……还是哪凉快哪呆着去。
就算是马负图,也不行。
张周笑道:“以我看来,延绥周边的形势,不过是鞑靼人刻意制造紧张,他们连威武天火药是什么都没搞清楚,怎可能会大举犯境呢?至于河套等处的袭扰,也都只是一些部族生存压力所致。这么说吧……我认为延绥的局势,没有更好的建议,恐怕是要让陛下失望。”
“您……”
萧敬听到这里,好像比皇帝都失望。
他很清楚,皇帝现在对于西北局势有这么大的期待,全是因为张周给搞出来的。
现在张周都说西北没戏,那意思还是要把关注重点放在辽东。
“而且我现在并不是进士,列于朝班,只会引来他人非议。我现在连辽东的局势都没盘算好,实在无心延绥啊。”张周感慨着。
萧敬面带遗憾之色道:“若真是如此的话,您也写一份东西,咱家带回去给陛下看看。别误会,咱家并非是要推卸责任,只因陛下只信您,您说的,陛下能听进去,咱家转述……或都无效。”
张周笑了笑,提起笔,按照萧敬的要求,在纸上写了一些他的意见。
总的来说。
延绥,我无能为力。
……
……
辽东,宁远。
入夜之后,忙碌了一天的朱凤坐在所谓的中军大帐里,再一次打开了妻子宁彤给他的书函,这封信是他路过京城时,由成国公府的人转交给他的,当时不过以为是家事,却是……宁彤提出要跟他和离。
“公子,平江伯来访。”
朱大奇进来跟他奏报。
朱凤还没吃晚饭,本还等灶台那边给准备饭食,却是这边陈锐来了。
“让他进来。”
朱凤收拾心情。
陈锐堆着一脸笑,进到大帐里来,简单寒暄之后便感慨道:“都指挥使所应该让出来给你,你乃是总兵官,不以军所为总兵官府,总是不当。”
朱凤道:“无妨,在哪升帐都一样。”
对朱凤来说,就想赶紧打完仗回京城当无忧无虑的小少年,无论是西北,还是辽东,他一刻都不想多停留。
至于那些面子工程……任良、陈锐这些人很在意,他是一点想法都没有。
“吃了?”陈锐笑着问道。
朱凤摇头:“平江伯有事便直说,我还有些私事要处置一下。”
陈锐笑道:“知节啊,老夫也没想到你在布置军政上,能做到如此条理有度,真乃是大将风范,难怪你可以从军中崛起,老夫也最喜欢跟年轻人叙话……”
上来就是一顿恭维,以朱凤想来,这货应该是没要紧事,纯粹是来跟他插科打诨的。
“……说到私事,老夫听说,你新近认了一位义父?不知是哪位?”
陈锐最后冒出来的问题,让朱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朱凤道:“义父?未曾有。”
“那为何……也罢,可能是他人以讹传讹。”陈锐当然是想问,你是不是真的跟传闻中所说的,拜了张贡生当义父?
既然朱凤矢口否认,他怎还好意思继续问询?
朱凤不耐烦道:“平江伯可还有旁的事?我用饭之后,还想早些休息。”
你陈锐既然没要紧事,那也早点回去,真当过来打仗不累啊?
陈锐笑道:“论到私事,老夫还想多问两句,听说你之前娶了一位南京地方卫所军户家的夫人,不知感情如何?”
朱凤微微皱眉。
你陈锐不怀好意啊。
既然你都打听过我的婚姻情况,那你能不知道我跟自家夫人的感情如何?我可是带了人来宁远的……
“并不太好,我已修书一封去到京中,夹一封和离的契信,一并送去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