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对等,这种谈话才能进行下去。
不然朱祐樘跟太监说,还是跟大臣说,再或是跟他张周说,还有何区别?
太监和文官那边,是绝对不会允许太子去学什么兵法韬略,搞什么以武立国的。
“你认为,应该鼓励他吗?”朱祐樘认真问道。
张周道:“并非鼓励,而是稍加指点,臣先前给太子图志,便是想让他了解大明的山川河流,让他明白九边防备之重。在臣看来,若身为储君,只习得四书五经,在辅佐治国上难免会有所偏颇,还是应当博闻强识。民间讲,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太子不能行天下,但也应有行天下的心境。”
“好!”朱祐樘满意点头,似还对此很推崇,“人不能行天下,但要有行天下之心,朕觉得,只有你才是真正为太子为大明。”
张周赶紧行礼:“陛下言重了,臣也只是想把自己所知的,教给太子。”
朱祐樘笑了笑。
当父亲的,对于教育儿子的心思,跟那些先生会有不同。
他也希望儿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而不单纯只做个书呆子,至于按照文官的要求,当个重文轻武的君王,朱祐樘曾经是深信不疑的,但随着他的成长和治国路上遇到的事增多,自然也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认知偏颇。
朱祐樘何尝不想励精图治,让大明可以扫平草原?
只是想想,不敢做罢了。
大臣的心思,是要扼制皇权,把皇帝规范到他们想要的模式中,讲民为重君为轻。
如果皇帝也是这种想法……除非皇帝是有自虐倾向。
谁不想一言堂?只是有时候一言堂不起来罢了。
“秉宽,来年会试……朕现在不知该怎么说,程敏政的事,你听说了吗?”朱祐樘又岔开话题,开始跟张周探讨一下先前那个近乎荒唐的鬻题案。
张周点头。
朱祐樘道:“朕让萧敬跟你说,其实就是让你知晓,你所担心的,程敏政为他人所排斥,看来是真的,但朕并不认为,在为会试主考这件事上,朕应当容让!”
啥?
张周想说。
现在别人对程敏政如此抵触,你还非要迎难而上,让程敏政当主考?
你这是自虐呢?还是头铁?
“程敏政是朕认为,天下之间最博学多才的,以他的才华,执掌翰林院或可,入阁的话……以他为人处世的方式,怕有所不当。”朱祐樘叹道。
张周点头。
这还真说到点子上去了。
搞学术研究,跟在政坛圈子打滚,那是有本质区别的。
程敏政只适合当个学者,不适合当官。
因为程敏政在政治思维上,还停留在那种“我想干嘛就干嘛,不需要考虑他人想法”的初级思维中,换了一般人,来年就要会试了你自己还可能是主考。
最基本的避嫌,你都不懂吗?
如果你是朝廷主流文臣派系的,倒也没事,关键你还树大招风,跟别人不是一队的,还想这么得瑟……
政治是很玄妙的东西,连张周都觉得,程敏政不适合位居高位。
爬越高,跌越惨。
朱祐樘道:“这届会试,朕还是应当交给他,也算是提前告诉你,来年会试主考是谁了。”
“陛下,您跟臣商议这个,其实不太合适。”张周想劝,也不知从何劝起。
我只是个考生,连主考你都要跟我商议……
是不是有点信任过头?
朱祐樘笑道:“没事,朕不跟你商议,又能跟谁商议呢?”
言语之间,朱祐樘多少还有些无奈。
张周想想也对。
皇帝身边缺少知心人。
有些话跟太监没法说。
跟大臣更没法开口,难道跟他们表示,朕就是欣赏程敏政,就是想用他,你们对他别再刻意针对?
“秉宽,马上要转年了,会试也将要开始。朕如今最大的期望,就是你能考中进士,无论是否鼎甲,朕都会让你入馆,做经筵日讲官,以后朕有事也不必再这般传召你入宫,你随时都可以来。”
朱祐樘跟张周说了一会话,感觉心情也好多了。
脸色也多少开解。
张周道:“臣愧不敢当。”
当东宫讲官,就能随时入宫?张周心说,到时还不是要随叫随到?只是不能像现在这样,找备考当托词了。
“国子监的选拔,朕已跟翰苑的人打了招呼,回头让萧敬去替朕传话,若他们不选你,朕就会把一些卷子调过来,由朕亲自来选……听说你还跟林祭酒打赌?”
朱祐樘消息灵通。
张周道:“……是。”
朱祐樘笑道:“你啊,就是太随性,做人太张扬,这般做官容易被针对,你还说程敏政呢。好了,朕会帮你,朕其实也想看看,林祭酒输给后生的样子,就怕他太顾全面子,输不起,你别惹恼他,毕竟以后还要同殿为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