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大臣一时并无出来反对的。
事是刘健提出来的,应该由刘健继续下去,尤其是这个“妖言惑众”的罪名该怎么论,是门大学问。
刘健看了看一旁的李东阳。
李东阳随即便明白过来,走出来举起笏板道:“陛下,若有关地动的言论,只在少数人中流传,那便算不上是惑众。如今言论已上达天听,且由陛下宣之于众,甚至有让地方筹备之意,那事不当再以小谋而论。”
朱佑樘皱眉道:“李阁老是何意?”
李东阳已看出皇帝的回护,也猜出提出地震言论的人,可能就是张周。
他并没有贸然去做赶尽杀绝的举动。
算是给皇帝面子,给张周读书人身份的面子了。
但对这些阁老来说,给张周一个教训,算是很必要的。
“若此等言论不受惩戒,将来定会更多,陛下应当定下罚责,在言论不能兑现时,应小惩大诫。”
李东阳还算客气的。
旁边的大臣一听,李东阳这番“小惩大诫”的建议,既不伤君臣和气,还能起到规范君王行为的作用,还是很符合他们期许的。
于是很多人附议。
朱佑樘面色拘谨,看样子多少有点后悔在场把张周的言论说出来了。
他往一旁的萧敬身上看一眼,但萧敬眼色坚定,好似在用眼神告诉朱佑樘,这是那位张先生自己确定的事,都提前告诉他这件事可能会跟大臣说了,他就没预料到可能会有的后果吗?
若只是小惩大诫的话,陛下何必要回避呢?
“好。”朱佑樘点头,“等到时过之后,若事未发,朕会酌情论罚的。”
皇帝的话也是模棱两可。
罚,而不是说罪,意思是,朕也听你们的,预言不成那就“小惩大诫”一下,很可能就是自罚三杯,你们也别苛求会严惩。
刘健道:“陛下,不知此人为何人,可否定下具体的规则?”
朱佑樘很不高兴。
朕都这么说了,你们还想怎样?
戴义走出来笑道:“刘阁老,陛下都说了,若此事乃是妄言,会惩罚,何必要咄咄逼人呢?说起来,若他所说的真兑现了,不是妄言,那又该如何?”
伱们这群大臣也是的。
什么事都想搞直谏那一套,拿大道理来压皇帝,可问题是你们做事也不能只讲单方面施压吧?
如果真被张周言中,是不是也该惩罚一下你们?
刘健道:“自古以来……”
“可以了。”朱佑樘打断了刘健的话,“朕知道刘阁老是何意,自古以来有谶言说要地动的,都是妖言惑众之辈,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那朕这么说吧,此人并无此等目的,且乃是好意,是由朕派人去问询之后,才有此言论。”
“就好像钦天监以天机推演未来国运一样,朕从来有以测不中,论钦天监的责任吗?要不是昨日钦天监有测算的结果,朕也不会去问,今天也不会拿到朝堂来说了!”
刘健对张周没那么客气,觉得要给张周一个教训才可。
但现在看起来,皇帝是坚定站在张周一边,他就不好说话了。
而且皇帝拿出钦天监测算国运的事作为例证,就很有说服力,若只是以张周测算地震不准为由,治张周的罪过,那钦天监的人怕是死一百回都不够。
那边就没测准过,还天天测。
朱佑樘道:“若到时间了,真无此事,朕会对其有所惩罚,朕以后也会尽可能不听这种妄言。若是测准了,朕要对其进行赏赐,诸位卿家应该也无异议吧?”
刘健本是冲在抗争第一线,见皇帝如此态度,他也就不再勉强。
连首辅都靠后,那旁人自然也就不会再说什么。
“那好,此事便如此定了!马上发诏书到河南新野,时间紧迫,希望能做一些防备,也就这样罢……”
朱佑樘显得意兴阑珊。
最近他精力是充沛了一些,处理朝事也有了力气,但正因如此,或许是朝臣感觉到一种危机,君臣之间在朝堂上的争执好像也愈发多了。
……
……
事暂时告一段落。
就算是内阁出面施压,让皇帝对张周的“妖言惑众”进行惩罚,但毕竟事没发生,也不好说这就一定是妖言,暂时就被压下来。
但皇帝也算是承诺了,此事会以结果来进行奖惩。
程度不重要,大臣们至少觉得,皇帝对这些喜欢没事拿天机说事的人,有了一定的戒备。
是个好的开端。
谁让这位弘治帝治国礼法什么的都挺好,就是喜欢听信那些方士的谣言,还喜欢吃丹药呢?
要循序渐进,改了他这个毛病。
大臣们本身也不是出自恶意。
换了是谁……也不觉得张周这种提前六天预言地震的事,能成功。
……
而此时的张周,正与王越一起乘坐马车出城。
王越说要带他去京营看看。
大明提督京营的差事,都是由武勋和内官负责,文臣只在于谦为兵部尚书时,有过一阵提督京营的经历,而此番王越回京之后,皇帝也没让他管京营的日常操练之事,他这个兵部左侍郎,最多是去军营看看武器老化等情况。
甚至进军营时,都不允许他见任何的将领,身旁还有属官陪同,进军营后也需要有内官在旁监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