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此番是轻兵南下,若遇鞑靼主力围困,不得不战,才可战!否则一律避战!”
“以鞑靼人进入到三里范围之内,或阻路而不退为标志!”
鞑靼人不主动开战,大明一方不去追击,也不主动寻求作战,这是王守仁所定下的撤兵原则。
如此也算是给鞑靼人释放了一定的“善意”。
你们可以为了面子,跟我们来决战,我们也不是怕与你们作战,但请考虑清楚作战所带来的后果,我们六千人已经杀了你们过万的人丁,已经杀够本了。
往后再杀的,那就是我们赚的。
谁愿意当添头,谁就请上来展现你们的实力,别是当了添头全军覆没,其余几路人马还只是眼睁睁看着不过来驰援,到时你们部族的女人就要被他人所继承,你们的牧场也要被别人所占。
……
……
王守仁正在按部就班撤兵之中。
大明按照约定,本应该在鞑靼小王子撤兵之后,完成各路出兵,并尽可能做到各点开花的各路将士,却在出兵方面并没有做到协调一致。
这跟杨一清迟迟未将鞑靼撤兵的准确消息传告出去有关。
杨一清也不清楚巴图蒙克撤兵的原因,对于草原上的战事,他近乎是一无所知的,京师也未及时把王守仁进犯草原的消息传过来,他现在还正在纠结于跟朱凤有关“奏功”还是“请罪”的细节。
秦纮也是保守派的。
明明延绥周边的鞑靼骑兵已经撤走,秦纮也认为有可能是鞑靼人的“诱敌之计”,最好就是先观察。
反倒是偏头关一线,当王琼得知鞑靼人已经莫名开始回撤的时候,他是最先派兵出偏头关的,也不是说他比别人果敢,只能说偏头关所驻的兵马和火炮数量最多,而他王琼又是张周提携起来的,他知道自己在关键时候必须要“挺身而出”。
如果张周和皇帝那边他落不到好,那他以后在朝中就没法混了,别指望传统文臣会在西北边政上站在他这边。
大同和宣府则相对宁静得多。
……
……
此时,也是由宣府往西,由皇帝亲自发出的诏书,告知了王守仁从辽东进兵草原的消息。
此消息本身是为了给西北将士吃定心丸的。
此由东向西的消息,也跟巴图蒙克从宁夏撤兵由西向东的消息,近乎是同时传播的。
西北各处在得知王守仁深入草原的同时,西北各处也开始知晓巴图蒙克领兵北撤,两个消息一交汇,很容易就得出“王守仁在草原上取得战果,逼鞑靼人不得不撤”这么个结论。
当鞑靼人撤兵的消息,传到京师时,恰好是凌晨时分。
朱祐樘也是在睡梦中被叫醒,此时尚且有一个时辰到天明,朱祐樘也没心思去睡了,他赶紧让来传信的萧敬举着灯笼,陪他去往乾清宫。
此时已经临近农历十月,外面的天气已经骤寒,朱祐樘出来时还有些不适应,好在后面跟过来的太监给他披上了大氅。
“……鞑靼小王子领兵撤退了,具体动向不明,还有延绥、宣府、大同各处也相继上报,说是过去数日,都未曾见到鞑靼人活动迹象……”
萧敬在提到各处上奏时,刻意没有去提偏头关。
其实王琼的上奏是最早的,但被内阁跟司礼监联手给压住了,且对于王琼上奏要出兵的消息,也选择了隐瞒。
不为别的,这次是他们克制张周的最好机会,而王琼的出兵很可能会改变战略结果……没有人愿意让大明六千精兵于草原上折戟沉沙,但问题是背黑锅的人不是他们,而是王守仁和张周,那事情在选择上就不一样了。
我们这群老家伙,并没有给你们,也就是以张秉宽为首这群新锐挖坑,只是不作为,不刻意去帮衬,相当于“放任自流”。
所以即便出了任何的恶果,也跟我们无关。
“那新建伯有消息了吗?”
朱祐樘得知巴图蒙克撤走,虽也感觉到事关重大,但他更关切的,还是王守仁所部的上报。
萧敬为难道:“尚未有新建伯行军的最新动向。料想是其已深入草原,即便是斥候,也没法穿过鞑靼人的重围,除非新建伯从来路……也就是辽东撤回大明疆土之内,否则……只怕各路鞑靼人马合起来有二三十万,他是……”
有些话,萧敬也只需要说一半。
剩下的,请陛下您自己慢慢体会。
凭啥觉得王守仁带六千兵马可以在草原上肆虐?肆虐完了还想全身而退?有点不切实际了吧?
王守仁这路人马,很可能是有去无回的,至于他们中途杀了多少人马,只要消息传不回来,或者只是通过一些只字片语传回来,那从中做文章的方式方法可就多了。
说白了,你王守仁在草原上能杀敌十万,只要你不把证据带回来,我们也可以说你一个都没杀,而且还导致自己全军覆没。
我们要的是“证据”,不能带回战果来,全靠嘴说,也没人承认。
王守仁也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当他在可追可不追的情况下,果断选择了后者,先把战场打扫完,然后高高兴兴回家去。
我王伯安进草原,是为了震慑鞑靼人,逼鞑靼小王子回兵的,不是为了以六千骑兵来踏平草原的……至于平草原的大任,不是说好了要几年之后再完成?六百门火炮,一万发炮弹就想灭了草原?太理想化了吧?
……
……
乾清宫内。
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秉笔太监陈宽和韦彬都在,还有一人是太监李荣,此人出生于宣德五年,如今已八十岁,曾做过司礼监掌印太监,最近被朱祐樘重新启用,为首席秉笔太监……但并不提督东厂。
大明在司礼监用人上,经常会出现老人重新启用的情况。
跟内阁用人论资排辈一样,也都是以资历高的一步步往前升,但若是被重新起用,跟内阁又有所不同。
内阁大臣除非是守制重新回来的,否则是致仕后重新启用的,论资历是要以末位重新往前排,诸如谢迁在嘉靖年间被重新起用回内阁后,论资排辈为最高,却并不作为首辅,而要居于最末。
李荣曾做过司礼监掌印,这次重回司礼监,却不用跟在陈宽和韦彬两个资历尚浅的人身后,而是直接可以为首席秉笔,但却不能问鼎掌印,除非皇帝特旨。
也就是说,司礼监在用人上,更多是以皇帝的意志。
司礼监太监来回更迭排次的问题,也经常会出现,但此情况在明朝中后期之后,尤其是万历之后,基本未再出现过。
“陛下。”
李荣作为首席秉笔,在皇帝过来之后,他急忙将早就准备好的几份上奏,呈现于皇帝面前。
朱祐樘坐下来之后,才不慌不忙拿起来看过。
主要的问题,萧敬都已经跟他汇报过,所以朱祐樘大致知道,现在的情况是鞑靼人各路都在退兵。
朱祐樘问道:“到底如秦纮所言,不明鞑靼动向,有可能是假意退兵,或是真退?”
这是在问,鞑靼退兵是不得不退,还是故意退回去等我们杀出去,好杀个回马枪?
李荣先瞅了一眼萧敬,这才说出他的看法:“老奴认为,鞑靼是仓皇撤兵,否则各路人马不可能如此协调一致。”
“那就好。”朱祐樘道,“赶紧传令各处,马上调集人马出兵,不能坐视新建伯孤立无援,要给鞑靼人足够的压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