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昊问道:“在下只是在尽力而为。”
张懋一脸烦忧。
从心理上,他是不想跟张周作对的。
难得武勋在张周的带领之下,已经支棱起来了,这时候把张周压下去,只会换来文臣的排挤……哪怕之前文臣来找他商议时,说是会互相容让平等互助,但张懋知道文臣是不可能在治国这一项上让权的。
可要是不跟张周对抗,那张周所代表的新兴勋贵,就会把他英国公一脉给取代。
不用张周亲自上,就一个朱凤,再加个王守仁,也够让他头疼的。
也因为他张懋年老之后,对于未来的事也非常敏感,他也知道自己的儿孙还无法挑大梁,且他没觉得张周对张锐和张仑父子俩帮到多少……
治病?
张老头在政治大是大非面前,是从来不会去想着这点“小恩小惠”的。
“行了,你回去吧,记住这件事千万不可对外人提。”张懋嘱咐道。
“这是为何?”
吴昊心想,你张老头这是想隐瞒这件事?
那陛下和张秉宽此举,岂不是被你张老头给破坏?
在皇命和你英国公之命面前,我当然选择前者啊。
张懋道:“一旦不能兑现,你可知道后果如何?张家小子最近总在被人攻击说他妖言惑众,老夫看你也差不多了。”
“我……”这点还真说到吴昊心坎去了。
吴昊自然也会琢磨,张周之前话说的是情真意切,但谁知道是不是在糊弄我?
说不定他就是想编造个不存在的雹灾,让我找人去上奏言事,最后事再没发生……张秉宽便借机跟别人说,是文臣对他无端攻讦,甚至以攻讦其所为的“妖言惑众”来“妖言惑众”呢?
你们文臣拿不存在的灾异来攻击,也是妖言惑众,还怎么来攻击我?
“走走走,就当没来过老夫府上。”张懋有点想甩手不管的意思。
吴昊一咬牙道:“张老公爷,若是明日您在朝上不提这件事,那在下可就不得不提了。”
“什么?”张懋觉得很意外。
你吴昊也硬气起来了啊。
居然靠推算,算出个雹灾,还打算来日亲自上奏?让人刮目相看啊。
“身为臣子者,若知晓或有灾情而不上报,是为渎职,在下身为钦天监正,上报天象异数本就是职责范围之内,跟您说,不过是因为这涉及到对莱国公的参劾之事,若您不往心里去,那在下也只能请求明日朝上亲自跟陛下奏禀。”
吴昊其实并不想这么做,但现在是皇帝让他去做的,那就不一样了。
张懋黑着脸道:“参不参劾张家小子的,与你何干?还真是狗拿耗子……行了。你回去吧,老夫自当有主意。”
他也不说来日是否把这件事报上去,只说会有主意,也是故意用老狐狸的姿态,想着去坑吴昊。
……
……
当晚。
刘健府邸。
屠滽将一份写好的联名参劾奏疏,递给刘健看,同时这份奏疏也会在当晚便送到通政使司,而来日朝堂上,也会被人拿出来公开去说。
“联名者,一共二百一十四人。这都是文臣。朝中多数大臣都参与其中,除少数执迷不悟者……或是胆小怕事之人。”
屠滽提到这些人,语气中还带着愤恨,“另外于英国公处,还有勋臣、将领六十三人。宗藩之人的上奏并不涉及联名,会在未来几日陆续传到京师。”
刘健看了看,指了指道:“不见林亨大?”
“嗯。”屠滽点头。
这点其实刘健还是不太理解的,因为在刘健看来,若是林瀚也能来个“大义灭女婿”的话,会把这件事的正义性再提高一些。
而且以刘健之前的观察,林瀚应该不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
却未曾想,林瀚在这件事上还是回避了。
刘健合上奏疏道:“你应该知晓,若是这份东西递上去,也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屠滽道:“都到了这步田地,你以为这满弦的弓,不搭箭,又能做什么呢?”
“嗯。”刘健也明白,现在其实都没有退路了。
“刘阁老,陛下今年并未提过要动你们阁部的意思,甚至连新增阁臣人选的提议也都被陛下否了,陛下以此来示好,您可不能在关键时候退让啊!”
屠滽此话,是在提醒刘健,别我们群情激奋要去参劾张周,也近乎做到了朝野一心。
结果你们内阁最先退缩了,那我们阵营内部就会出现松散,甚至可能会被张周抓住机会给反扑回来。
“嗯。”刘健只是点头应允。
但其实刘健心中并不悦。
如先前谢迁知晓这件事的反应一样,他们不是不反对张周,而是觉得文臣、武勋和宗藩联名这招,手段实在是太低了,而且是冒着失去皇帝信任的风险干的。
闹不好,朝野上下会出大的乱子。
更要命的是,这件事从开始就不是他们内阁几人所主导的,他们也是半途被人拉进来的,也就是说这件事并不在他们的控制范围之内……最后会发展到如何的境地,连刘健心里都没底。
皇帝对于身边人的盲目信任,那是从弘治帝登基之初就体现出来的,爱妻子就十几年没纳妃,然后就无脑眷顾两个小舅子,然后就无脑信任李广和张周……
皇帝的偏执,也是刘健觉得这件事风险很大的缘由。
屠滽道:“另外听说,今日司礼监的韦公公亲自去拜会宾之,也不知他们说什么,但料想也跟明日之事有关。”
刘健闻言更是忧心忡忡。
这次连内官都牵扯进来,更让刘健觉得,事很可能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
……
皇宫内,已经入夜。
朱祐樘并没在宫里,而司礼监几人也都各有差事。
萧敬并不值夜,晚上代御笔朱批之事,由陈宽完成,韦彬则出宫找李东阳去了。
“陈公公,皇后娘娘有请。”就在陈宽忙得不可开交时,门口有太监过来传话。
等陈宽抬头看到来人,正是坤宁宫的常侍太监时,他心里也在纳闷,皇后怎还会大晚上来找我?
他不敢怠慢,急忙跟着来人去见了张皇后。
张皇后吃完晚饭之后早早把女儿给哄睡,自己则坐在那看书,看得却只是普通的话本,还是张周编写的那种。
“陈宽,本宫问你,陛下今日去了何处?”张皇后问道。
陈宽道:“奴婢不知。”
张皇后问道:“那这两天,朝野之内,可是有何事发生?”
陈宽诚惶诚恐道:“奴婢不敢妄言。”
张皇后道:“唉!有些事,本宫都听说了,说是朝中大臣联合宗室之人,要参劾秉宽。这些人啊,真是自不量力,陛下对秉宽信任有多深厚,朝野上下应该都看在眼里,非要闹那么僵吗?”
陈宽琢磨了一下。
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干涉朝事?
还是替皇帝来当说客?可你当说客,去找萧敬还有点用,找我有个屁用?
张皇后一脸冷漠之色道:“陛下说了,本宫的两个弟弟,近日都会陆续回京,他们在都督府的差事不好安排,正好趁着有人自不量力时,给安排安排。陈宽啊,你想不想更进一步,执掌个东厂,甚至当个司礼监掌印?本宫给你个机会,就看你作何选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