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周道:“陛下,臣受之有愧。”
“你怎么还有愧呢?朕都觉得愧对于你啊,那么大的功劳,只是赏赐一点田亩,这还算什么厚赏吗?”朱祐樘倒是显得很客气。
一旁的沈禄都快馋哭了。
上来一千多顷的田地,这赏赐的方式,以前只在两个人身上见过,凑巧那两个人也都姓张。
朱祐樘道:“另外朕还给你准备了几万引的两淮、长芦盐引,也算是对你的一并用度。”
都不说赏赐了,直接说给你当用度,大概就跟给你填补家用差不多。
张周道:“陛下,身为臣子,如果去做那占窝之事,只怕会被朝中臣僚所诟病,必然是要参劾的。”
“朕给的,也没多少,有何不可?别家想要,朕还不给呢!”朱祐樘一听到有关他人要参劾的言辞,登时上来一股脾气。
沈禄笑道:“莱国公,这是陛下的恩典,谢恩便可。”
张周道:“那臣就先接受了。”
嘿。
还真客气。
说让你接受,你就真接受了?
……
……
随后朱祐樘又跟张周拉了一顿的家常。
刚说了要留张周当晚在宫里,有事情商谈,这边沈禄拱手道:“陛下,臣已完成差事,这就先告退了。”
“嗯。”朱祐樘点头,“那沈卿家,回头再与你细说。”
细说什么也没表明,但看起来朱祐樘是跟沈禄有过一番沟通,在张周看来,这可能跟朝中大臣大面积参劾他有关。
等沈禄告退之后,朱祐樘甚至连萧敬等人也一并屏退。
这下张周也看出朱祐樘的意思了,这就要谈到正题了。
“秉宽。”朱祐樘从案桌之后走出来,到下面的椅子前,就坐在之前给沈禄的赐座上,二人算是平起平坐,“先前市井有邸报诋毁你的事,朕着令让东厂去查,查到或跟宗藩有关。而后消息便外泄,朕还听说,朝中有些人想以民间风闻为由,行参劾之事,参劾的并不止你一人,而涉及到朕过去数年曾用过的不少人。”
“唉!他们的口风,便是说,朕以方士治国,乱了大明的国本。”
朱祐樘面色阴沉,这就有跟张周商议,如何反扑的意思了。
张周道:“陛下,如果众口一词,那臣也没什么好说的。”
朱祐樘叹道:“你也该知晓,为何会在今时今日发生这种事,也是因为过去数年,朝中部堂大臣少有更迭,而今年一批人老迈,也到了六年考满之时。于此时,他们针对于你,也不过是为了让他们的党羽,不受朕器重你的影响。”
张周笑道:“臣倒是能理解他们的作为,这两年陛下对臣的器重,的确是超过了一般臣子。”
“那是因为你能力卓然,如果他们中有人可以跟你一样,替朕和大明做那么多事,朕也可以器重和栽培,可有吗?”朱祐樘很生气。
针对张周,就是针对朕这个当皇帝的。
“秉宽,朕想来个杀鸡儆猴,从文臣中找出贪赃枉法之辈,由你牵头去查,之前朕这边也有一些线索,只要能查出一部分人来,威吓住部分人,那朕便可以在朝堂上将此定义为有宵小之人为避免贪赃枉法之事败露,而对你所行的攻讦。”朱祐樘说出了他自己的方略。
说白了,就是继续给张周权力,让大臣知道张周是不可取代的。
在张周听来,也还不错。
但张周也明白到,一旦如此,那他张周跟传统文臣的矛盾将势成水火,以后再想有任何回旋的余地,看来就不太容易了。
而且还会出现一个问题……他张周始终无法取代大明的官僚体制,无论皇帝现在如何信任他,总会有他跟皇帝距离疏远的时候,到时就会出现三人成虎的情况。
“陛下,臣认为,如此将会令臣不容于朝堂,不足取。”张周道。
朱祐樘苦笑道:“你还想跟那些人和睦相处不成?从你入朝开始,你没发现,无论你做什么事,无论是对是错,他们总是会把你当成方士,而不是当成进士?无论你立多大的功劳,他们总会找出各种理由来否定你的功劳,如今更是要联合朝野上下来参劾于你。你再如何的退让,也换不来他们的真心相待啊。”
张周笑道:“那就不如再退一步。”
“哦?”
朱祐樘好奇望着张周。
张周道:“臣掐指算了算,未来几日,大明京师左近,会发生一次雹灾,以此意向必定会成为他人以灾异言事的话题,就不如提前以钦天监告知于臣僚,让他们便以此来对我行参劾。”
“秉宽啊……”朱祐樘很无语。
你小子真是不知道世道险恶。
你不替自己辩解就算了,居然想让他人用你推测出来的灾异,去攻击你?
张周道:“臣过去这两年,该做的事,基本都已完成,其实未来这几年,有时间跟陛下聊聊天下下棋,甚至是一起探讨一下养生之道,再给太子上课教授一些学问,是否有官爵在身,意义也不是很大。”
朱祐樘想了想。
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秉宽,你不会是想退缩了吧?”朱祐樘问道。
张周面带憧憬之色道:“陛下不觉得,若是继续让臣这么当官,他人有意见不说,还会令臣一直处于风口浪尖?”
朱祐樘道:“那也不能顺着他们的意思啊。就算你想赋闲,也绝对不能是让他们把你攻讦下去的,这会让世人以为,真的是朕用错人了。”
张周道:“可让臣继续进,甚至是不进不退,他们也会把臣当作是眼中钉肉中刺,那何不让臣可以在暗地里帮陛下多做点事情?”
“暗地里?”
朱祐樘没听明白。
张周道:“诸如挟制宗藩,诸如造船,再诸如制造火器,臣有很多事未完成,也不必非要以如今的官职去完成。”
朱祐樘摆摆手道:“不可!你走了,各边镇再有战情,朕找谁去?有你的威势在,连鞑靼人都不敢再来犯。”
张周笑道:“臣没说要走啊,其实臣还有一件事没说,如果臣没算错的话,再过不到一个月,顺天府周边可能会有一场地动……”
“什么?”
朱祐樘站起身来。
顺天府发生地震,这么不寻常的事,可说是对皇帝有极大警示的。
哪怕地面只是震一震,皇帝都要下罪己诏的。
张周摊摊手道:“如果等到那时,陛下还在为臣的事,跟朝中大臣们争论,只怕到时陛下和臣都会很被动啊。”
“你……”
朱祐樘想了想。
还真是。
如果君臣正为了张周是去是留的问题扯皮,到时京师发生地震,那文臣可就有的说了。
皇帝到时只怕是被逼迫着,也要顺那些大臣的意思,把张周给压下去,那跟张周主动退缩就不同了。
朱祐樘突然好像明白到什么,道:“秉宽,你看是否可以这样,你以退为进,你上一道请辞的奏疏,朕酌情同意,让你休养一段时间。偏在此时,发生地动,朕便说这是上天不想让朕辜负了能臣,是上天对朕的警示,你看如何?”
张周道:“陛下,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朱祐樘道,“朕其实也知道,他们就是想以那些灾异,做那些蛊惑人心之事,让朕不再器重于你。可他们忘了,你是能知晓天意之人。那就反其道而行之,朕就要灾异来攻讦于他们。”
张周一脸为难道:“陛下,臣可以多赋闲一段时间的,不必要非要把事闹那么僵。”
朱祐樘冷冷道:“朕做得事再多,也不及他们把事做得那么绝!他们既想到要联名上奏,给朕施压,就该想到如此做的后果!具体细节,你与朕好好商议,朕与你便用这雹灾、地动,好好做一番文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