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女子转过头之后,朴元宗看到在阳光之下,此女子显得很白皙,也不过才十四五岁的模样,说话的声音娇柔也像,只是说出来的话倒好像是个老油子。
“年纪轻轻,哪学来的汉语?”朴元宗从来不觉得,汉语是普通一个妓生有资格去学的。
柳子光提醒道:“将军,她已经二十七岁了。”
“什么?”
朴元宗也是吓了一跳。
我说她普通,就因为看到这模样,就是个没开窍的雏儿,以为不过是随便找了个所谓的“美女”,就给塞到我这里。
等听到她说话,嗓音也像个少女,只是言语上会显得老成。
现在告诉我……她的年岁已经等于两个少女了?
柳子光笑道:“说来我都不信,最初一看,都以为最大不过十五六,但就是这样……她……还生产过……”
朴元宗心说,果然还是齐安大君会玩,要不怎么说汉阳城里老色鬼以他为首呢?
“叫什么名字?”朴元宗问道。
女子低下头不回答,好像说出名字是多么羞怯的事情。
柳子光道:“将军问你话,聋了吗?”
女子道:“小女子张禄寿,君上称呼绿水。”
“张绿水?好!连同她身边的丫头,一并送到会同馆,切忌定不要惹恼了守门的人,问及就说是我送的,不要提及任何有关齐安大君的事。”朴元宗本来对于送人的事还有犹豫。
但在亲自把关之后,他好似是坚定了决心。
……
……
人被送去会同馆。
柳子光远远看着女子在低头行走,感慨道:“可真是个婀娜的美人啊,我听说齐安大君已不止一次跟君上……是跟燕山君提过,他府上曾有一名美女,还说要送到宫里去。现在没有当妃子的命,却当了使节的外宅,说来令人唏嘘。”
朴元宗阴沉着脸不接话。
柳子光问道:“如果唐使节还不接受,该如何?”
朴元宗道:“他会接受的。这几天我每次去拜访他,都能感觉到他人在异乡所呈现出来的落寞,这时候给他一般的女人,连言语都不通,是无法排解他心中更抑郁的。但如果是个知情识趣,能陪伴他的女子,能让他对朝鲜产生很好的印象,到时……或许他会把自己当朝鲜人看待。”
“是吗?呵呵……”柳子光尴尬一笑。
他心里还在琢磨。
你朴元宗不会真打算让唐寅来当朝鲜国主吧?
你们哥俩,一个朝鲜人,一个大明使节,去多壁城打了一仗,产生同袍之情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想撺掇他当朝鲜国主?
朴元宗回过头道:“再去跟仁粹大王大妃说,有关晋城大君继王位之事,还有待商榷,让她看看是否还有别的人选。”
柳子光道:“可我们不是往慈顺大妃一方靠拢吗?”
“这对母子,如果得势的话,难保将来不会反噬于我等臣民,现在看来莱国公不定晋城大君,背后是有深意的。如果一切都按照朝鲜既定的流程走,国主逊位,由最接近的继承人继位,那大明在背后做那么多事,又有何意义?难道晋城大君当了国主,会比燕山君对大明更为友善吗?”
朴元宗的话,让柳子光也好像瞬间顿悟一般。
柳子光道:“所以,我们最好拥立一个更容易被控制的人?比如说,燕山君的……世子?”
“不……燕山君世子是不可选的,他年长之后定会报复,但晋城大君那些庶出的兄长,则有资格来继承王位,谁说朝鲜一定要由嫡出的王子来继位?我们就是要琢磨大明的用意,才好决定谁来继位。”
“可是我们上报的人选之中,并没有这些人啊?”
“不重要,大明皇帝委命的国主,我料想多半会在燕山君的弟弟,晋城大君的兄长中挑选,他们势力弱,名义上又是‘长君’,如此朝鲜才能进入到大明所希望看到的内部纷争状态。”
“那我们可就成贼子了。”
“我们本来就是,只有这些所谓的长君,他们没什么权势地位,我们也才更好控制,大明也需要我们帮忙控制,不是吗?”
经过朴元宗一番讲解,连柳子光都好像顿悟一般,点头哈腰就出去给安排。
所谓的安排,其实就是去李怿的几个庶出的兄长处走动,看谁比较容易控制。
……
……
会同馆内。
徐经还在催促唐寅早些回辽东,也是回京师过安稳日子。
“伯虎啊,我们都是南方人,在京师过冬都已经够辛苦的,结果我们却跑到辽东和朝鲜来,这半年对我们来说可真是煎熬啊,好不容易有个盼头了,也不该再这么继续熬,几时走呢?”
徐经作为南方人,最近于朝鲜境内也一直在生病。
也只能说他这样的公子哥,不适合人在他乡异地的生活。
生活烦闷,也是最重要的因素。
唐寅道:“莱国公先前单独给我一封信,让我一定要完成这边的差事之后才能走。你要着急的话,你先回去,也无不可。”
“什么差事?”徐经问道,“是要控制朝鲜吗?如果要在这里设置都司衙门的话,那你以后……或就走不了了。”
唐寅黑着脸道:“不然呢?你以为这是我所想要的生活吗?难道我不知道汉阳城的水有多深?你看我现在能随便出入于会同馆吗?我也想回去京师,过点安稳日子,哪怕是在研武堂教授他人开炮,也比现在的光景要好。”
徐经笑道:“所以伯虎,咱俩都一样,吃不了苦。可却是命运跟咱言笑,这苦咱都吃过了。唉!”
正说着,门口有传报声:“大人,朴将军给您送了一名美女来。”
是刘贵的声音。
“不要,送回去。”唐寅想都没想便道。
刘贵道:“说是汉人,精通诗词歌赋,还能与大人一起下棋。”
“汉人?朝鲜境内有汉人吗?”徐经问道。
唐寅听了之后还是有些心动的。
如果这会真有个汉人女子到他身边来,哪怕平时只是给端茶递水,也能缓解内心的苦闷。
最大的痛苦不是来自于孤独寂寞,毕竟他身边也不少的大明士兵,甚至还有好友徐经,但他内心没有任何的归属感,这才是让他焦虑的地方。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精神时刻紧绷着,生怕朝鲜人反戈一击,身边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完全抓不住你内心软弱和需要怜悯的一面……或者说,别人都是倚靠你,而你的内心则得不到一刻的宁静,这才是让他焦虑,甚至也是徐经患病的原因。
“让她进来吧。”
唐寅终于松口。
等张绿水拉开门进来,立在那面对唐寅和徐经时,两个老爷们也会跟朴元宗一个想法。
这女人,太过于平凡了一点,就只是个少女而已。
“我不是汉人,我是地道的朝鲜人,在我们朝鲜,我的地位被称之为妓生,从来都是被漂泊和转卖,我人生二十六年中,曾被卖给四个人,一直到齐安大君府上之后,才过了一段时间安稳的生活,但我却有两个丈夫……一个是我身为奴仆的丈夫,我给他生下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则是君上,只要他喝酒的时候,就会拉我一起去……”
张绿水不鸣则已。
这一说话,唐寅和徐经对视一眼。
他们都感觉到朝鲜人一股“深深的恶意”。
送个女人来也算了,送来个在这时代已是“半老徐娘”的,关键是模样长得像少女,这也不是重点……
这转了好几手的女人,还是出身妓生,你们朝鲜人要巴结我唐某人,难道不该送个什么名媛闺秀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