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李东阳显得很疲乏。
年后很多事都需要整理,尤其是一年的预算等事,朝中很多衙门还在休沐中,但身为阁臣的,却片刻不得休息。
李兆先笑道:“父亲,儿的病,好像完全痊愈了。”
“痊愈?”李东阳皱眉。
他很清楚,花柳病是不可能痊愈的,最多是养得好了一些,说复发都是轻的,只是说恶化会慢一点。
李兆先道:“最近儿找大夫看过,身上一些痕迹已经逐渐消除,并且很久没有再发新的。儿的意思,回头想在京师中开办学社,广交各地的学子。”
“你……”
李东阳想说,你小子想搞什么名堂?
管你好没好的,赶紧给我生个孙子才是重点,你现在不想着为李家续香火,就想着怎么自己出去得瑟了?
李兆先目光热切道:“所以儿想从父亲这里拿白银二百两,用以完成学社的开办。”
坑爹呢?
要钱?
李东阳冷冷道:“此等时候,你更应该闭门读书,或是回国子监内继续完成学业,为何要去做那不切实际之事?所谓学社之事,近乎于市井的行当,不适合你去做。”
“可是儿之前也曾开过啊。”李兆先不解。
李东阳气愤道:“以前那是因为……”
话没说完,他想说的是,以前是觉得你快死了,顺着你的意思,让你死前高兴高兴,现在知道就算你病没痊愈,至少一时半会不会死了,还想拿到之前濒死时的待遇呢?
“用银太多,为父不同意。”
李东阳不是不舍得那二百两银子,也不是他瞧不起儿子的经营能力,而是他不想让儿子败坏了李家的名声。
李兆先道:“父亲有所不知,最近京师中有关儒学心学的传播,非常迅速,无论是南方学子,还是北方的学子,都加入到这场讨论中来。很多人趁机开办学社,结交士子的同时,也开始传授一些真知灼见,甚至形成了学派……听说岭南学派更是要到京师来挑战心学的泰斗……”
“谁?”李东阳皱眉。
“张周张先生。”李兆先毫不犹豫回道。
“谁?你再说一遍!”李东阳尽管平时保养还不错,此时突然也是满脸横皱。
李兆先道:“就是那位莱国公,心学便是由他所创立,而因此产生很多的学派,都是就心学的一些思想而形成,也跟一些传统的理学派,尤其是那些秉承朱子学说的,双方爆发了激烈的讨论。现在正是京师中学术碰撞之时……”
李东阳本来没把所谓的心学当回事。
以为不过是一群年轻人小打小闹。
谁曾想,心学居然会产生这么大的效应,更要命的是,这居然还是张秉宽的手笔?
“父亲,您或有不知,很多人觉得,张先生所用的乃是未来学派的学识,也只有他这样能洞悉未来之人,才能创造出如此横空出世的学术思想,儿对他的学说非常推崇,所以想……”
“别想了!”
李东阳差点想真的拿起棍子来,给儿子来个现实版的“当头棒喝”。
说什么都是徒劳的,赶紧阻止儿子的“臆想”才是真的。
李东阳正色道:“无论他人探讨什么,你都不该出面,你代表的是为父,你要有沉稳的性格,不要卷入到任何是非之中。若你不能遵守,为父也只能将你禁足,哪里都不得去!最近为父还在斟酌思想,为你纳妾之事,你好生修身养性,再出门时必要有人跟随!去读书!”
李东阳没有更好的管教儿子的方法。
他的时间太少了,现在能做的,就是吓唬一番,再者他认为让儿子拜托那些不切实际想法的方法,只有多读书。
这显然也不是李兆先所想要的。
都已经是成年人了,也不靠读书来求取功名,为啥还要天天抱着书本?
再说了,求取心学也同样是做学问,为什么在父亲这里看来,却好像是如临深渊呢?
……
……
李兆先灰头土脸进到内院。
却见李玗早早就在等候,见到他进来,李玗急忙上前问道:“兄长,父亲同意了吗?”
李兆先很遗憾摇头道:“不行,父亲说了,让我少掺和到学术之论,还说我代表的是李家,不能因此让他人觉得我们李家对于传统的学说有任何狭隘的想法……大概就这意思吧。”
李玗安慰道:“兄长不必失望,你不开学社,以后去参加别人的学社不就行了?”
“小妹,你到底听没听明白我说的?”李兆先在此等时候,也好像个大孩子一般,显得很懊恼,“父亲说了,不允许我参与讨论,那我就只能留在家里,父亲还让我多读书。”
“那只能说遗憾了。”
李玗还在笑。
大概的意思是,你会被禁足,但我不会啊。
我替你出去把学社参加了,反正我一介女流,又代表不了李家。
李兆先道:“我还从父亲口中得悉,你跟孔家的婚事,被取消了。”
“哦。”
李玗点点头,脸上没有什么反应。
李兆先不解问道:“你是高兴,还是难过?”
李玗道:“没什么,反正不嫁给这个,还有那个,都是我没见过的,对他们也不熟悉的。兄长你就不必为我的事担心了。”
“那你也不可出门。”李兆先道。
“为何?”李玗一听就不乐意了。
李兆先板着脸道:“你没嫁人,也没婚约,就还是李家人,外面就会有狂蜂浪蝶围在你身边,更何况因为你跟孔家的渊源,还会有人认为是我们李家人做错了什么,甚至对你有非议和攻击,你不能落人话柄。”
李玗道:“大哥,你就是见不得别人好,故意阻止我出去的吧?我还想多学一些女学,给人当女先生呢。”
“不必了。”李兆先道,“你除了可以去跟那位林家小姐……现在是莱国公张孺人学习女学,才可出门。我有监督你的权力。”
林仪在嫁给张周之后,本来作为妾侍是不会有任何命妇的称号的。
但朱祐樘也考虑到这一点,赐给林仪“孺人”的身份,在明朝时,这是七品官妻子或者母亲才能得到的封号。
“跟父亲一样霸道。”
李玗一边数落着,一边往内院去。
李兆先仍旧喋喋不休:“长兄如父,我不学父亲,又能学谁呢?”
……
……
李玗在家里闷了几天,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女先生到来。
林仪在嫁人之后,仍旧有进出府门的资格,这也是张周特许的,而她出门之后也是为给李玗继续完成“学业”。
“女先生,嫁人是怎样的?是说嫁人之后,就只能循规蹈矩,连门都不能出了吗?”
李玗听课也很不认真,她问有相关经验的林仪。
林仪则摇摇头,好似对此也不解一般:“我可以出门,没什么限制,只是进出都有人随同。至于旁的人家……我没去过,自然也就不会知晓。”
“那……”李玗想了想,叹息道,“还挺好的。至少比我们家开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