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身上撕下一块干净的布条,包裹住自己流血的手臂。
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落,林以纾捂住自己的脑袋,“快想、快想,到底该怎么脱身?”
她只有两条路,一是等死,二是想尽办法杀死骷髅和堕修。
她不通术法,还是个练气废柴。
她唯一学会的道法,就是召灵阵。
可这里根本没有竹篆可以画阵。
两只骷髅对着她咆哮,她吓得一激灵,拽起地上的一根枯枝。
枯枝?
反正跟竹篆一样,都是长条的东西,可以用来画阵么?
如果林以纾熟读经书,便可以知道从古到今,从未有人用竹篆以外的凭借物召过灵。
可林以纾不知道,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死马当做活马医。
枯树枝在泥地中上下游走,艰难地作阵法。
林以纾抹干净脸上的泪水,认真地作阵,眼中是少有的坚定。
枯枝折断,她就赶紧拿起另一支枯枝,沿着刚才的阵笔往下画。
地上的法阵初步显现雏形,就被迷雾所盖,迷雾下泥土凸起,自动掩埋法阵的痕迹。
林以纾立即又拿起另一根枯枝,比刚才还用力地画阵,扎实地落笔,不让迷雾作乱。
两只骷髅咬着骨爪,沿坑壁往她靠近,骨臂长而尖,如同镰刀般高高地扬起,下一刻就能插入她的脖颈,将她一分两半。
就在此时,召灵阵终于汇成。
林以纾本不抱希望,可被枯树枝画下的召灵阵中,竟然真的冒出黑光。
光亮大盛,林以纾将枯树枝插向阵眼中央——
一道枯长的身影出现在法阵中,不可置信地环顾四周。
竟是将林以纾抓来的堕修!
堕修惊讶地看向林以纾,“我怎么会凭空出现在这里,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适才于地面祷告,忽而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包裹,下一刻,他就出现在这里。
林以纾睁圆双眼,她也很不可置信。
她以为自己最多只能召出个老虎,没想到竟然又召出个人。
还是将她抓来的堕修!
召灵阵,顾名思义,所召之物,皆受召唤人的指示。
林以纾是史上第一例能召出人的,她心想既然是同样的阵法,不管是人是物,效用应该都一样。
堕修:“放我出来,要不然我立刻就杀了你!”
他不想要第三个骷髅了,他想要这个少女立刻就死!
林以纾试探地问,“你,出得来吗?”
堕修用力地撞阵法,阵法哐啷哐啷冒黑气,却无法从内被破开。
堕修的双眼都是红血丝,“你究竟用了什么邪门歪道,竟然敢如此羞辱我?”
他转朝骷髅怒吼:“给我杀了她!”
两只骷髅咆哮着扑来,林以纾用手捏紧枯树枝,“替我挡住!”
受困阵法的堕修突然闪现,挡在了林以纾的身前。
他目瞪口呆,低头望向自己不受控制的身躯,骷髅收回骨刺,空洞的双眼中有迷茫。
林以纾往后退,远离骷髅和堕修。
她开口,“我要你,杀了这两个骷髅后...自戕。”
此话落下,堕修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移动起来,他努力地用左手握住自己的右手,毫无效用。
他想冲向林以纾,拧住她的脖子,可双腿就是不听话地奔向骷髅。
他的脸转朝林以纾,面目尽然是怨毒,身躯中却荡出一阵祟气,拍向两只骷髅。
一人两骷髅缠斗,从坑底打到地面之上。
林以纾坐在坑底,因为刚才召灵的缘故,她头晕目眩。
打斗的声音很大,时不时夹杂凄厉的喊叫,林以纾捂住双耳,抱紧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打斗声终于结束,一声极为尖锐的喊叫声后,一颗头颅掉落到坑中,骨碌碌滚到林以纾的面前。
堕修面色铁青,死不瞑目。
林以纾尖叫着跑到另一处蹲着,平复激烈跳动的小心脏。
都、都死了?
林以纾确认四周不再有声音,她站起身,往上爬。
周围有野兽的叫声,她不能待在坑底坐以待毙。
手臂绷紧,林以纾的两只手探向地面,露出她大汗淋漓的一颗脑袋,她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后,手指扎入泥土,手臂作力往上撑。
她的上半身已经伏出地面,半个堕修的身子从榕树上掉落,摔在她跟前。
血淋淋的脖颈陡然出现在眼前,林以纾手一松,身子往下坠。
迷雾震动,一道玄色的剑影穿破迷雾,剑上修长的身影接住她下降的腰身。
林以纾:“王、王兄...你终于来了...”
她没有力气和复金珩寒暄,发软的身躯靠在他的怀中,手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袂。
复金珩扶住林以纾,垂首看向林以纾。
她的脸上都是血,眼中还蓄着泪,衣裙破烂,钗环散乱,可粉靥却像一朵开满的芍药般,美得惊心动魄,她的眼神不再是往日故作的胆怯,多了几分清澈和韧劲,如同被拂去尘灰的珍珠,焕发出珠圆玉润的光彩。
复金珩收回视线,“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林以纾欲哭又止,“王兄,我能活着就不容易了。”
林以纾:“王兄,我们还不走么?”
复金珩:“迷雾有害,扰乱民生,需得肃清迷雾。”
林以纾:“整个榕树林都是迷雾,得花多长时间才能将此处给清了?”
复金珩结印,一瞬间,迷林的地上浮起数百道黄符,如同沙砾一般向上悬浮。
黄符升至半空,汇聚的灵压遮天蔽地,将整个榕树林都罩住,顶端形成一个漩涡。
漩涡处,狂风大作,榕树林中的迷雾被狂风卷入漩涡,在呼啸的风声中化为虚无。
片刻之后,榕树林中的迷雾被卷尽,雾气消散,只剩下不断呜咽的风声。
复金珩的灵力如同一盏铜钟,用力一撞,荡平整个榕树林。
林以纾已然看呆了,“王兄,你怎么还会用符?”
复金珩到底不会什么?
复金珩:“殿下如若能多读些经书,想必也能学会。”
林以纾:“......”知道了,他不会说话。
复金珩收回符纸时,林以纾看到有数道金纹在他的手背一闪而过,那些金纹蔓延至他每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
等她再看时,金纹又没了。
林以纾:“王兄,你刚才手背上的是什么东西?”
复金珩:“你看到了什么?”
林以纾:“金色的纹路,很长,很诡异,还会动。”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复金珩:“你看错了。”
复金珩语气如此淡定,让林以纾真的怀疑自己看错了。
林以纾看向他,“王兄,你的脸怎么如此苍白?”
明明清迷雾之前还好好的,一转眼,就变得如此苍白,如画中人。
复金珩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该给殿下一面铜镜,才能让殿下知道,什么才叫作真正的面白如纸。”
林以纾:“......”她这是失血过多!
复金珩将堕修和骷髅的残骸装入缚魔网,御剑飞行,带林以纾离开榕树林,往柴桑王府的方向回去。
路上,林以纾将自己如何被抓到这里的,怎么逃脱出来的,全盘交代。
林以纾有些后悔:“我该将那堕修留个活口的,还可以问异病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复金珩:“将他留为活口,殿下就不一定还是活口了。”
林以纾:“......”
夜色如墨,柴桑王府只剩下几盏灯还亮着。
复金珩将林以纾送到厢房门口,“稍后会有医修替殿下处理伤势,殿下先自行将磕磕碰碰处上药。”
林以纾困得眼皮子打摆,连连点头,“好。”
说完后,林以纾推开门回房,复金珩兀然拽住她的手腕。
袖子被掀开,洁白的小臂上,除了系有青色绸带外,还有两排触目惊心的血色牙印。
复金珩立即垂眼看她,“殿下被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