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杨峥,复又活了过来。
苏夜心中并无庆幸,而是难以言说的麻木和后怕。
他说是晚来半步,或者手中没有大罗火罩,便会因设局,害了一位朋友。
妇人跪倒在地,连磕响头,含糊不清地哭腔:
“苏先生,多谢你……救了我丈夫……”
苏夜仿佛又回到雷镖头坟前。
他不忍告诉妇人实情,并非害怕自己的光辉形象受损,而是不想让她们了解残酷的真相。
至少不用带着怨恨,继续充满希望地活着。
苏夜坐在杨峥家破旧的太师椅上,眉头紧锁。
暂时失效的大罗火罩,已经召回了玉葫芦。
这件保命法宝,乃是他刺杀刺史计划中,必不可少的关键元素。
纵使被护卫擒拿,也能凭此宝脱离死境。
等它恢复效力,需要三月之久。
落惊鸿的笑颜浮现在识海,令他难以下定决心,是否要以血肉之躯与郑天道拼命。
说到底,他仍是尘缘未了……
一只送信的灵雀,推开了纸窗,飞进杨峥家的小屋。
径奔独坐的苏夜,将爪子里抓着的手绢,丢在他身上。
苏夜拿起手绢,不觉愕然。
————
花红略施粉黛,替换原本服侍周老板的春萍,进入昏暗房间。
周良身似瘦猴,暴突的眼睛里满是乖戾,瞟了一眼花红,烦闷道:
“谁让你进来的?”
花红行了个万福礼,乖巧道:
“贱妾得知大老板心烦意乱,亦感万分心疼,央求春萍姐姐,把服侍您的机会让给贱妾。”
周良挤出一抹冷笑:
“反正今天我就是来泄火的,给谁都行。既然你有心,本大爷就成全你。”
花红走到周良身旁,帮他揉捏算不得宽厚的肩膀。
周良转头看向立于旁边的护卫,发觉正直勾勾地盯着花红,不免恼怒:
“滚出去。”
护卫不舍地收回视线,低垂着头,走出了幽暗房间。
“这王八犊子,也是个狼心狗肺之徒。等我找到修为更强的奴才,定要把他活埋!”周良仍是愤愤不平。
花红柔声道:“周大老板,气大伤身。为了一个奴才,伤了自己的身子,可不划算。”
周良闻听此言,不觉展露笑意。
轻握住花红的纤手,柔声道:
“你进胭脂楼时,我就很中意你。只可惜你不是完璧之身,否则好歹也得把你纳为小妾。”
“贱妾没那个福分,能帮周大老板解闷,已是万幸……”
“你真是可惜了,”周良轻轻摩挲花红手背,“不知是怎样的禽兽,玷污你的清白,却又把你抛之不顾。”
花红本来产生些许动摇的心,在想起余宁的刹那,彻底化为灰烬。
苏夜就像天道降下的火焰,温暖了她的灵魂,同时也将苟活下去的忍让焚烧一空。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伺候我脱衣吧。”周良声音变得柔和,放心地张开了双臂。
花红帮他褪去衣衫,确认周良并未携带护身法宝。
拔出束发金簪,早已磨到比针更加锋利的尖,沁满了剧毒。
在滔天怒火的指引下,刺进了周良的心脏……
————
苏夜在客栈房中来回踱步,总觉心烦意乱。
窗外的夜色,比初来微澜城那天更浓。
厚重的铅云里,泼洒下纷纷扬扬的雪花。
快步走到窗边,凝视一眼望不到边的黑暗。
在很遥远的地方,似乎有人想与他对话。
原本处于沉寂状态的玉葫芦,突然传出一缕清气,与识海相连。
苏夜顺着这道指引,催动灵气,从与葫芦中召出灵雀送来的红色手绢。
将其拿在手里。
仍能嗅闻到独属于花红的体香。
突然,它变得有几分温热。
苏夜双手拉拽边缘,使手绢铺展开来。
手绢上刺绣的鸳鸯,仿佛活了过来。
一行金色小字,缓慢在表面浮现。
定睛观瞧,心神激荡:
“如果我死了,请不要为我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