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等一会你要是不脱,我帮你脱。”
“你干嘛非要拉着我这样的士大夫去参加奴婢们的宴会?我不要脸面的吗?”
“你最大的毛病就是看不清自己是谁,如果你真的觉得你们温氏是高不可攀的人家,我不介意把你温氏弄得接一接地气。
当然,先从你开始。”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我刚才不跟你走,你真的会用那件衣衫把我绑起来带走?”
云初点点头道:“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已经成功的激怒我了,你猜我会不会那么干。”
温柔怒道:“莽夫!你不过是想借用我温氏的名声来高抬一下那些卑贱女子的身份而已。”
云初呵呵笑道:“被你看出来了。”
温柔道:“士大夫的名声不是这么用的,长安城将近两万纺织女工,每日都有女子出嫁,就我这点名声,你也用不了几次,我温柔就成士大夫中的败类了。”
云初笑道:“你,我只是第一个罢了,此后,每当有纺织女子嫁人,都会有两位仕人登门祝贺。
时间长了,我想这长安城里的好人家说不定就会娶棉纺厂里的好女子了。”
温柔长叹一声,倒提着手里的麻鸭道:“你还担心我干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你才是挖人家李氏根苗的人。
士农工商如果各自安守本分,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这江山就是稳固的。
你如今要拉高农工商的地位,降低仕人的位置,最后的结果就是人间再无上下尊卑之分。”
云初笑道:“你这不是挺聪明的吗。”
温柔用一只手揽住云初的胳膊道;“说真的,你这样做想干啥?”
云初道:“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干一点播撒种子的事情,期待以后会有一些不同的东西长出来。”
温柔大笑道:“在纺织女子中间播种,我祝愿你收获满满。”
今天是侯七娘出阁的日子,她大清早就起来,烧了一大锅水,将自己好好地梳洗打扮了一番,就安静的坐在自己小小的女工宿舍里等待新郎上门迎娶。
她的东西不多,一只三尺长,一尺半宽的箱子,一个包裹着一条厚棉被的包袱,基本上就是她的所有。
二十二岁才出嫁,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因此上,她的父兄们没有来,也就是因为如此,她需要亲自从这间小小的宿舍走到新郎的面前,没有兄长,弟弟愿意驮着她将她交给新郎。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原因就在于她想要嫁人了……二十二岁的女子还没有嫁人,名声很不好。
侯七娘记得很清楚,她是十五岁进入棉纺织厂做工的,那个时候,正是很多百姓家的姑娘出嫁的时节。
爹娘希望她能多给家里赚几年前,并且保证,只要干到十八岁,就给她准备一份很好的嫁妆送她出嫁。
结果,她今年二十二岁了,父兄们还是要求她继续在棉纺织作坊做工,最好能混成一个女管事。
这一次,侯七娘没有听从父兄的安排,她放弃了成为女管事的机会,也准备把自己嫁掉。
头上的铜簪子是新郎送的,手上的铜戒指也是新郎送的,侯七娘在棉纺织工厂里没日没夜的干了七年,她连一身新衣服都没有,脚上的鞋子也是纺织女工们穿的布履。
这双鞋子是新的,是去年工厂给发的,她没有舍得穿,留到了今日。
陈家大娘子笑嘻嘻的走了进来,搂着侯七娘的肩膀道:“我看到平家二郎借走了鸡公车,正在用清水洗呢,过一会应该会给鸡公车铺上麻布,他想用鸡公车来迎娶你,虽然不好看,不过,很有心了。”
侯七娘冲着陈大娘子笑一下,她们两个同岁,陈大娘子十七岁出嫁的,现在已经有了两个孩子。
听到了平二郎准备娶她的消息,侯七娘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了,鸡公车啥的她不在乎,只要平二郎愿意娶她,哪怕是抱着包袱走出门,她今天也要出嫁。
瞅着一双粗糙的手,侯七娘知晓,如果再不出嫁,她这一生就没有机会出嫁了,只能等着官媒上门,将她装在麻袋里跟其余的麻袋堆放在一起,等着一个光棍汉解开麻袋,将她抗走……大唐不允许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子还不生育,白白的耗费资源。
长安虽然对这一条律法执行的很宽松,但是呢,二十二岁,也基本上是一个上限了。
陈大娘子将侯七娘的钱袋上绑了一道红布条,跟那口箱子以及棉纺厂发的那一床新被子,凑成了三样进门财。
“钱到底少了一些,你阿爷,阿娘也真是的,一个钱都不给你啊……”
陈大娘子摇晃一下明显轻飘飘的钱袋子,有些发愁,就从袖子里摸出五个钱装进了钱袋子,钱袋子还是瘪的,一点都不喜庆。
屋子里的妇人多了起来,叽叽喳喳的议论个不停,她们说的都是侯七娘那一对狠心的爹娘。
纺织厂的女工们其实还是有一些钱的,因此,大家你一个钱,她两个钱的添妆,很快那个瘪瘪的钱袋就变得鼓胀起来了,期间还多了手帕,璎珞,绣品等小礼物。
陈大娘子满意的将进门财又清点了一番,拍着侯七娘的肩膀道:“出嫁就好了。”
侯七娘瞅着满屋子的姐妹,流泪道:“是啊,出嫁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