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公府里,烛火飘摇,所有仆人都提心吊胆地站在院子中,即使离书房还有一段距离,也能听见李善长咆哮的声音。对他们来说,简直比日出西方还让人震惊,许多人跟随了李善长一辈子,都知道李善长善用计策悄然无息就将对手湮灭于萌芽中,还从未见李善长当众发过如此大的火。
李善长依旧穿着上朝的官服,满脸阴霾,用怀疑和不解的口气质问道:“惟庸,你究竟在做什么?为何要揣唆费聚和周德兴顶撞皇上?这对我们有百害无一利,反倒让皇上对淮西官员起了猜疑。我不是告诫你这段时间要低调行事,不要掺和到朝廷争斗中?”
“老师息怒,学生并没有揣唆费、周二人顶撞皇上,只是觉得皇上处事不公,此次分明是在打压淮西武将,学生心寒,方才提点了两位将军几句。”胡惟庸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言语倒是颇为委屈。
李善长的弟弟李存义正准备和胡惟庸做亲家,让自己的儿子娶胡惟庸的侄女,两人已交换了更贴,算是有准姻亲关系,此时见胡惟庸被责,急忙劝道:“大哥毋恼,胡贤弟也是为了我们淮西官员的利益才多说了几句,只怪费、周二人太鲁莽,自以为有功劳就不把皇上放在眼中。”
李善长气急败坏地斥道:“哼!我难道不知道皇上在打压武将?从古至今,鸟尽弓藏的例子还少了吗?皇上有心拿武将开刀,我们才更要谨慎行事,莫要撞到风头上。如今费、周二人触怒了皇上,让皇上找到了挥刀的借口,只怕后面的事态愈发不可收拾。你让我如何说你是好?”
胡惟庸抬起头,不服气地辩道:“皇上并不是今日才开始重文轻武,他有心收权,即便不动费、周二人,也会动其他人,在此之前汤和不就被他降了爵。”
李善长摇摇头,“事可一,不可二,我们利用汤和试探到皇上的决心就该马上收敛动作,隐藏幕后,不要在前面摇旗呐喊。你要借用皇上的态度排挤刘基等人的势力也不该揣唆淮西武将,你瞧瞧如今皇上动的都是谁。他若动的是江南武将,我不仅不会生气,还十分欢喜。然而费、周二人虽是武将却是淮西官员,我们的对手是江南官员,却因为你的鼓动把皇上的注意力招惹了来,更让江南官员抱成团,如今皇上连番动了淮西武将,只怕淮西官员人人自危,再不似以前牢不可破。长此以往,此消彼长,将来朝堂上的局势对我们淮西一派大大不利啊。”
“学生知错了。”望着李善长严肃的表情,胡惟庸涨红了脸,低下头一言不发。
看到未来的亲家被训得垂头丧气,李存义十分尴尬,劝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胡贤弟已经知道错了,大哥你就原谅他这一次。”
李善长叹了口气,“惟庸,今日说你是为你好,虽然你已经做了太常少卿,可你这眼光还要放长远一点,任何小事都不要忽略,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便是如此。皇上圣心难测,他如果知道此事有你我掺和,恐怕后果不堪设想。现在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还需想法补救尽快挽回损失,放松皇上的警惕。”
“可是皇上正在怒头上,只怕听不进劝,我们该如何做?”李存义踌躇道。
胡惟庸建议道:“学生以为我们应该和其他官员一起上奏皇上,请皇上开释费、周二人。”
李善长一拍桌子,“你想给皇上施压?荒唐!皇上素来吃软不吃硬,你我施压只会适得其反,把更多人拉下水!”
李存义、胡惟庸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正在此时,管家战战兢兢地来禀报冯国胜和朱升求见。
“这二人在朝堂上就为费、周求情,现在肯定也是为此事而来。你们且在书房稍候片刻,我去见见他们。”李善长理了理官袍,向客厅走去,留下胡惟庸和李存义面面相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