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管事点头,让婆子去后面传话,婆子刚下车,她又嘱咐道:“甭管那姑娘的来路,我们先照顾着。你去提醒她几句,后面这些日子要收敛锋芒,别太出风头了。”
昭昭热得浑身都是汗,整个人像是在糖水里泡过一样,湿湿腻腻。
马车里其他姐儿也没好到哪去,七八个人脱衣服的脱衣服,掀裙子的掀裙子,都露出白花花的一身肉,骂道:“抠抠嗖嗖!又指望我们去伺候老爷,又不让我们呆得舒服,多整几辆马车会死啊!”
云儿此时脱得只剩一件内衫,一只脚大马金刀地踩在凳子上,双手各拿一把扇子狂扇:“别抱怨了,天儿就这么热,让你自个呆一辆马车也凉快不到哪去。你支出头往前望望,那个走后门的不也热得不行嘛?”
她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事大家就气,酸溜溜地说起那个走后门的长相有多普通,跳舞有多僵硬,行事说话有多飞扬跋扈。
她入选的那天,昭昭窝在客栈里睡懒觉,是以并没有见过她。
百闻不如一见,昭昭从没帘子的车窗探出头去,望向孙管事后面紧跟的那辆马车。
只见本该是车夫坐的位子竟坐了个年纪轻轻的绿衣少女,背着面看不见脸,只能看见她头上金闪闪的首饰,和手里用来赶马的柳枝,她一边赶着马,一边娇娇地跟马说着话,十足十的孩子样。
正望着,孙管事旁边的婆子就来了,她跛着脚走到马车外,冲昭昭和里面的姐儿们道:“天太热了,管事说去前面的林子里避避暑,日头下去了再走。”
孙管事挑的林子是个好地方,林密叶茂,草匝短浅,蚊蝇不生,最妙的是还有一处浅池,清幽异常。
为了让姐儿们洗个澡凉快一下,孙管事把车夫们都赶到林子外,冲大家笑吟吟道:“都是女人,别拘着了。”
快热疯了,还有什么好拘着的?大家纷纷脱了衣裳,像下锅饺子似地跳进池里,清幽的林子充满了欢声笑语。
昭昭的眼睛一直落在绿衣女孩身上。大家在背后编排她,当面却客气地冷落了她。
于是她只能孤零零地洗了澡,又孤零零地坐在树下,手中拿着一片叶子,举起来透过阳光观摩叶子的脉络。
这种幼稚的举动和她的打扮着实不搭,有这一套珠光宝气的首饰,本该坐着八抬大轿四处耀武扬威才对。
昭昭正想着如何搭话,那女孩却望了过来,两人目光相撞。
她的眸子清澈得像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池水,动了动嘴唇,远远的说了句听不见的话。
昭昭走过去,到她身边坐下。没等昭昭开口,她先开口问了:“没少听见她们在后面骂我吧。”
大多妓女私底下的性子都直接了当,只有跟嫖客相处时才会为了钱,虚与委蛇说些弯弯绕绕的话。
“听的不少。”昭昭仰头折下一根细枝,上面结了红色的小果子,她塞了几颗进嘴,又递给女孩几颗:“能问出这种话,想来你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女孩接过果子,酸皱了脸,有几分憨憨的可爱,嘴里说的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狂话:“我一个要做皇妃的人,怎么会计较她们说了什么闲言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