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芝说:“江参议,别要怎么访呀,春平县的乔老爷是个彻头彻尾的昏官,他办案唯利是图,只要犯家肯出钱,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穷人犯了事是死路一条,什么公理不公理的,他乔老爷说的就是公理。”
笮香丽晃着身子说:“嗨,乔老爷他的花头经厉害的,标准的叫个见钱眼开。说他不是昏官,世上还有哪个是昏官呢?”铁二瓜挥着手说:“世道不平,就得有人去铲平了。”江和说:“铁二瓜你悠着点,昏官哪就是他乔亦彪一个?多着呢,天下乌鸦一般黑,朝廷清爽了,地方上的昏官也就少得多了,你想一个都没有,难啦!”
五人回到客栈休憩了一会,吃过饭后,大街上有人喊道:“今日老爷升堂了!”沈秋芝喊道:“江参议,我们五个都去县衙门口,望望乔老爷是怎么审理案件的。”江和说:“我把话说在前头,望归望,呆事不许做,尤其是铁二瓜,我就怕你到时候把控不住,乱说乱动,要不然,你就留守在这里。”铁二瓜可怜巴巴地说:“把我一个人撂在客栈里,还不焦杀了。头家,这一回我保证不吱声,循规蹈矩,这不就行了嘛。”江和点头道:“行,我就看你这一回。”
大家来到县衙门前,那里已经聚集了好多的人。县衙大门打了开来,八个衙役手抓杖棍分站两旁,县老爷登堂,此时另外几个衙役搬出两块大牌子,分别写了两个大字:肃静、回避。衙役们齐声高喊:“威武!”“肃静!”“回避!”末了再次呼喊:“威武!”给人一种阴森森的压迫之感,县衙门前连一个咳嗽声都不曾发出,一个个的喉咙好像被人捏住似的。
乔亦彪拍了一下惊堂木,开始审理第一个案件:“原告笮香丽诉讼李元升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抢掠有夫之妇。请原告当堂陈说。”笮香丽跪到堂下,陈说道:“前日奴家跟随夫君周同生及邻居铁一夫上县城办事,进入御史巷,他李元升扭住奴家我做他的二夫人。奴家夫君叫他松手,他依仗人多,凶巴巴地要打我夫君,我夫君和邻居奋起抗击,打倒了他和景蛇小二人,李元佐、牛成维不曾逃跑多远,被奴家夫君和邻居抓住。奴家强烈要求惩办李元升四人。”
乔亦彪喝道:“将四个被告推到堂下。”李元升等四人被公差推到堂下,四个人只得跪下来。乔亦彪喝道:“李元升,刚才原告诉你等四人掠抢她做你的二夫人,事情属实否?”李元升狡猾地说:“都怪我一时的糊涂,但并不曾伤她一根汗毛,还望老爷宽恕。”乔亦彪说:“这么说,事情是属实的了。李元升画押。”李元升只得提起公差递过来的毛笔在诉讼词划了十字。“景蛇小,是你先动手的,有这么一回事的吗?”景蛇小认罪,在诉讼词下面划了十字。李元佐、牛成维不敢抵赖,也划了十字。“啪!”惊堂木猛地一拍,乔老爷判道:“首犯李元升一百大板,李元佐、景蛇小、牛成维三人各打五十大板。押下去侍候!”
后院传来“啪、啪”的声响,随之便是“唉、唉”的叫声,听上去并不怎么痛苦。一个人在高声数着:“一,二,三,……一十,一十一,一十二,一十三,……三十,……四十,……五十,……,九十九,一百。”“下一个,趴下!”……
时间真个长的了,二百五十大板,耗时两刻多。李元升、李元佐、牛成维、景蛇小四个人扭着身子,装着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似乎痛苦摸样,离开大堂而去。
第二件是复审曹三宝强奸杀人案,原告陆开浜陈述案由,乔亦彪说道:“此案已经了结,不再办理。”葛粉香声援原告,说道:“凶手曹三宝强奸孙荷花不成,残忍地操起双手勒死孙荷花,情节特别严重,岂能让他拿出一百两银子就可以逍遥法外?我代表陆孙墩全体老百姓强烈要求处死凶犯,告慰死难者家人。”
乔亦彪两眼一瞪,尖利说道:“孙荷花平日生活不怎么检点,且先动手欲置被告于死地。仵作不是对死者尸体查验了吗?我们是重证据的,休得在此聒噪。此案已经了结,不予再理。”陆开浜高声喊道:“冤啦!天理昭昭,天理昭昭!”乔亦彪拍了惊堂木,狠狠说道:“拖走被告,不得啸叫公堂!”陆开浜被两个公差强行逐出公堂,葛粉香眼见孤掌难鸣,只得偃旗息鼓。
第三件是杨日凡以原告身份告发金科砌房子强行占用他半亩多耕田。被告人金科没有到场,他家侯师爷代其站在公堂。侯师爷辩解道:“金家砌房子超出本来的预算,便跟杨日凡商议,但他不同意,致使金家砌房子延迟了半个多月。最后怕遇到大雨,便决定先把房子砌起来,事后再行商议。但是,杨日凡不依不饶,要求金家拆掉已砌好了房子。金家当然不予理睬。现在,杨日凡将金家告到堂下,那就依老爷判决,金家绝无意见。”乔亦彪冷笑道:“事前不肯协商,人家砌好房子,这就滴水成珠,木已成舟,生米煮成饭,岂可反悔?弥补原告一些损失,被告再行出资三十两银子,银子一经付出,此案即行了结。”侯师爷当即划了十字,丢下三十两银子,随后昂着头扬长而去。
第四件是韩家集张舍控告韩锦桂抢夺檀香木扇子,说是他家祖传物件。恶霸韩锦桂作为被告人,大模大样站在公堂上狡辩道:“我家失落一把檀香木扇子,后来发现在张五小手里,便拿来验证,实系我家失落的,经你老人家判决,本人付给他保管费十两银子。张舍再度纠缠,实属贪心,令人作呕。”乔亦彪拍着惊堂木,吼道:“此案已经了结,原告不得在此翻案。原告、被告都必须退出此公堂,不得在此咆哮。”
第五件是林祥高一家老小灭门案,原告王福前陈述:“李元佐与林祥高一向不和。一次,李元佐偷盗赵员外的六十斤稻米,林祥高发现并及时告知赵员外,李元佐不但退还稻米,还倒赔五两银子。还有一次,李元佐进入麦奇全家里要奸污他的妻子苗丽华,由于林祥高发现,迅速告知麦奇全,麦奇全一下子逮了个正着,打得李元佐鼻青眼肿。事后,他获知是林祥高告的密,从此一直对林祥高怀恨在心。终于抓到一个机会,他见林祥高家里没人,陡生邪念,悄悄地在饭锅里投毒,导致林祥高一家七口全被毒死。”李元佐狡辩道:“你说我与林祥高一向不和,确有此事。可是他家被人投毒,你王福前就胡乱猜疑,说我投的毒,我在哪里弄的毒?闻所未闻,恐怕是你王福前栽赃与我。你跟林祥高也曾磕磕碰碰,说不定是你一时愤懑,陡起歹念,我想呀,说不定就是这个真相。”王福前说道:“李元佐,哪个不晓得你人面兽心,坏事做绝。”李元佐高声说道:“王福前,你是以小人之心来度君子之腹,而且做事莽撞,不计后果。其实林家毒杀案,你王福前也嫌疑不小。”王福前也高声道:“李元佐你贼喊捉贼,百般抵赖,血口喷人。”“你才血口喷人!”乔亦彪忽地拍了惊堂木,吼道:“你们两个都给本县住嘴!你们两人竟然吵闹公堂,成何体统?简直坏了法度。来人啦,将这两个人拖下去各打三十大板,给我狠狠地打!……毒杀林祥高灭门案,查无实据,更无证人,仵作也没有得出结论,因此,这便是悬案,暂且搁下不议。今日断案五件,眼下到此结束。余案后日再审。退堂!”
公差齐刷刷站着,撑着杖棍一齐高喊:“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