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太平公主才不动声色地把手里的奏章递给鱼立本:“大家都想知道写的是什么,你给念念。”
“是,殿下。”鱼立本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展开奏章逐字逐句地念起来,幸好这宦官不仅识字还有些文采,读篇文章完全不在话下。
“儿臣惊闻岐州地震官民死伤以致彻夜难眠,又思朝中多有贤臣良谋定会开仓赈灾,余心稍安。但儿臣以为调粮自是救民于水火之举,却难及时救出掩埋于土之幸存者,又需搭建遮风避雨之所防患瘟疫之事,受灾州郡难以继力……而长安南衙兵可任城防,神策军驻扎城南暂无所用,请旨调神策军为前锋,迅速开拔岐州援救灾民,神策军军纪严明行军快速,臣保两日之内到达岐州,以期减少伤亡,更彰我大唐天子爱民之心……”
大殿上顿时鸦雀无声,众人愕然无以言表。很显然大家惊诧的不是救灾这事儿……现在这情势下,薛崇训干嘛要主动把最有威慑力的神策军调往四百里之远?要知道长安的力量就那么一点,只能用城里的这些实力角逐,此时已无法名正言顺地从外部调兵影响平衡,否则就会加剧变故。在这样的状况下,四千精锐那是多大的决定因素!
太平公主却笑了,手掌拍着两边的镶金扶手哈哈大笑:“崇训是我儿,不愧为咱们家的人!有胆,心实!哈哈……”
一个穿红跑的老头扑通一声伏倒在地板上,高声道:“晋王仁心之心令天下动容,社稷幸甚,国家幸甚,百姓幸甚!”
“这是崇训亲笔写的,错不了,拿下去给大伙儿瞧瞧,可没有错。”太平公主兴高采烈地说。
众臣纷纷躬身道:“臣等恭贺殿下……”
太平公主高兴得合不拢嘴,有些控制不住庄严的神态,一口一个崇训赞不绝口,倒是很少有人像她那样在外人面前不加掩饰地称赞自家儿子的事儿。
“你们说,怎么批复这道奏呈?”太平公主俯视殿下问道。
人们立刻住了嘴,许多人干脆埋下头去,生怕被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一样。刘安抬头欲言又止最后也和其他人一样保持沉默。
“按理要救灾的话从长安调兵反倒是舍近求远了……”太平公主喃喃地说。
众人愕然无语:您老人家是装傻呢还是真糊涂,明显这事儿的重点不在此处嘛。
这时太平公主又道:“不过崇训既有此心,便依他罢。”
“殿下英明!”
不多久亲王国的幕僚们也得知了要调走神策军的消息,薛崇训干那事之前根本没和他们打招呼,自己独自写的奏呈。他自然有那样的决策权,不过招呼也不打倒是显得有些刚愎自用了。
宇文孝最是郁闷,刚知道消息就满肚子牢骚:“薛郎是在做什么?事前也不和咱们商量一下,这是把刀交到别人手上!要是太平公主有一念之差,咱们岂不是要功亏一篑,死无葬身之地?”
“宇文公少安毋躁。”王昌龄忙劝他。薛崇训不在亲王国,听说出门了也不知道去干嘛,亲王国剩下的人也就宇文孝和王昌龄最有话语权。
王昌龄道:“我倒是觉得这一步是对的。宇文公所言危险,难道薛郎用神策军和太平公主长久对峙就没有危险么?也许那样下去更加危险……您想想,对峙的时间一长各生猜忌,只要稍有不慎便会让长安变成战场,就算咱们赢了,万一赢得不彻底,太平公主等人挟持天子设法撤出长安振臂一呼,天下人是更愿意听她的还是听薛郎的?更何况羽林军万余人马更倾向宫廷,胜算真的大吗?”
宇文孝默然,皱眉沉思。
王昌龄携宇文孝的手道:“李唐社稷仍然是名正言顺的,其百年的基业天下人都认同了,急功近利只能是自取灭亡!咱们既投效薛郎,岂能害之?此事薛郎定然已深思熟虑,并且未受帐下谋士争议所左右而当机立断,我心若诚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