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回事。”薛崇训面带笑意道,“大唐疆域万里带甲何止百万,咱们没打你们,你们反倒联合吐蕃人对我用兵,现在打了败仗就得割地赔款,这叫咎由自取,得长点记性。”
伏吕道:“吐谷浑数十年前就已称臣奉大唐天子为天可汗,可是大非川之战你们全军覆没一败涂地,致使吐蕃*举东扩,咱们也是迫不得已。”
“不错,几十年前我们是打了败仗。”薛崇训从容道,“但并未丢下臣民不管,以前效忠大唐的吐谷浑人不是内迁到灵州了?你们留下来投奔吐蕃的这些人不能把帐赖到朝廷身上。按照朝廷的意思,陇右军应驱逐你们出境,把地方腾出来让给灵州的部族,我看你们还有选择,可以举族西迁,赶着羊群一路向西南走,或许吐蕃人能收留。”
伏吕苦笑不答……若是西迁,吐蕃人可不会把水草肥美的地方让给他们,离开故土,又不再有战略价值,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太好过。
一行人到了鄯州州衙停下,唐朝方的官吏早已收拾好行馆地方,让吐谷浑人在此下榻,一应伙食用度,自然没有短缺。在私人待遇上薛崇训对他们很是厚道,傍晚又在州衙大唐安排了宴席,亲自率官吏作陪。
鄯州和其他地方一样有官方养的官妓,目的是同僚有来往过路或者来访,好让她们晚上侍候。当然其中也有会唱歌跳舞的,薛崇训便把她们叫来在宴席上跳舞,又叫人到青楼里雇了一些胡姬,倒把宴席办得热热闹闹十分欢乐。
当晚招待,第二天上午就该谈正事了。参加的人一共就六个人,薛崇训这边带着两个幕僚王昌龄和宇文孝;伏吕和另外一个吐谷浑人,他的老婆慕容嫣居然也参与这种谈判,慕容嫣虽然是女人,但因是汗王慕容氏的家人,薛崇训也就没有异议。
地点在签押房,虽然地方不大,但聚会的人本来就不多,在这里更容易保密。周围已经戒严了,飞虎团将士五步一岗不容任何闲杂人等听到里面的风声。
薛崇训在门口面带笑意地和伏吕抱拳见礼,“所谓化干戈为交易,何乐不为?如果当初你们把我交给吐蕃斩首了,今天你们想和谈也没机会,程节度使肯定带兵横扫西海……但汗王和大相只要了些钱财便放我回来,这就是缘分啊!而今我自然也要些钱财,不愿兵戎相见。”
“卫国公何时也变得如此市侩了?”慕容嫣眉目含笑地轻轻说了一句。她上身穿着窄袖貂皮大衣,腰间用绸带一扎故意形成苗条瘦削的线条,下面的裙子即膝,裙子里面是长裤。这身打扮让她看起来身材修长妙曼,正是鲜卑人喜好的风格。
伏吕一边挺着个大肚皮走一边说道:“前年我们本来要二十万贯,最后只要了十五万。”
“咱们里边说话。”薛崇训不慌不忙地作了个请的手势。
六个人陆续走进签押房,北头有张大炕,上面摆着个燕尾翘头案,案上的文房四宝已具备。天气冷,到炕上说话倒也暖和些,几个人便脱鞋上炕,分别坐在桌案两边。
薛崇训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上的一张纸:“三个条件,以前我们在书信中已说得差不多了,如果大相没有异议,咱们痛痛快快地达成共识,签完字便可递交长安,省下时间也好在鄯州城里游玩游玩不是?”
伏吕皱眉道:“刀架着脖子你们说什么就该是什么,但这些条件未免强人所难,恐怕到时候无法办到。卫国公应知,去年陇右大战,我们被吐蕃胁迫动用大军数月无果,又丢了黄河流域的牧场,今年生计已是困难……而今既要替你们卖命打石堡城,又要交纳三分之一的收成,没粮没钱如何能办到?”
薛崇训镇定地说道:“不是答应你们,只要拿回赤岭、石堡、大非川之地,将南北练成一线,便同意吐谷浑牧民到湟水、黄河流域放牧么?这些地方可都是有水有草的上好地儿,无论放牧还是种地都很肥沃啊。”
“如交纳了三分之一的收成,我无法保证族人能饿着肚子去啃石堡城。除非免去今年纳贡,让我们有足够的粮草打仗;或是交了钱粮,但石堡城你们去打。”
薛崇训很有耐心地劝道:“大相要明白,并不是薛某贪婪,而是形势所迫。朝廷无法信任西海吐谷浑,朝臣最支持的做法是迁徙灵州鲜卑人到湟水建立羁州。好处是以羁州代替大唐抵御吐蕃,不费一兵一卒便固守国门,又不用掏军费,这样的好事儿大伙焉有不同意的道理?现在我要改变这个做法,自然要让大家看到足够的好处,否则怎么获得长安的支持?
让你们打石堡城,一则让长安看到实际价值,二则也相当于投名状,谁让你们以前跟吐蕃人的?让你们纳币,是因咱们在伏俟城的驻军,难道要让朝廷掏军费?本来建立羁州兵、钱都不用出,现在要出兵,还得掏军费,您觉得朝廷愿意?”
伏吕忽然问道:“既然建立羁州这么有好处,那卫国公为什么执意要和咱们议和?我可不信你是看在以往交情的份上,不惜和朝廷对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