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遂乘车来到了薛崇训的住处,问明白了他的所在,又转身去了旁边的偏院。刚走到门口,薛崇训已经迎了出来,满脸堆笑道:“刘使君,我等你好久啦!”
刘安走上前去,脸色有些尴尬道:“惭愧……惭愧……”
薛崇训大咧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携其手道:“没事,现在还不晚。你以后会明白,今天你来找我,绝对是非常正确的决定。”
“我已经想好了,不日各地的账目就会收齐,七成都给薛郎!”刘安低声说道。
“哈哈……”薛崇训仰头大笑,然后把手里抓的东西一把放到了刘安的手心里。刘安张开手掌,低头一看,是一把米,顿时感到十分迷惑。
他急忙苦思其中寓意:一把米,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指禄米?刘安突然想到,莫非意思是说因为投效他卫国公以后就会给禄米,官位无忧?
这么个解释虽然有点牵强,但刘安越想越是这样,此情此景,把一把“禄米”塞到自己手里除了是这个意思还能有什么意思?这是在暗示自己该表态效忠了!
刘安遂不再犹豫,当下便抱拳道:“刘某以后愿以卫国公马首是瞻,单凭差遣。”
“等下再说。”薛崇训携他一同进院子,回头说道,“去拿一副运河图纸过来。”
二人进得院子,来到一间空屋子里,待奴仆呈上图纸,薛崇训便将图纸展开搁在桌子上,招手道:“刘使君过来看。”
刘安不知道薛崇训要搞什么名堂,只得走到桌子跟前,埋头一看,很普通的一副图,而且比衙门里专用的掉粮图纸还要粗劣。
薛崇训却不计较图纸的粗劣,他满面红光,兴致勃勃地指着图道:“我沿着运河一路东来,已经问明白了,从岭南到长安,运粮时长竟达十一个月!从杭州到长安,也得九个月之久!如此长时间运输,不仅要吃掉大部分粮食,还有险道、盗匪,天下赋税运及长安本身就是个万分艰难劳民伤财的事,有没有法子改变?”
刘安沉吟道:“人与天斗,无可奈何,但若是能清吏治,任人唯能,政通人和,或许能降低百姓的负担。”
薛崇训愕然道:“你这人就是想得太多,我给你说漕运之法,你怎么扯到吏治上去了?咱们是户部的官,又不是吏部的,吏治关我们何事?”
刘安道:“吏治是政通之根本,所以我最先想到的是吏治。卫国公有何良策?”
薛崇训想着刘安这种在户部干了许多年的官,理政经验比自己丰富多了,他都没办法,莫非自己想出的那法子真是纸上谈兵,不能实际操作?想到这里,薛崇训的兴奋收敛了许多,隐约有些不自信来,便说道:“那我先说说这法子,刘使君是故吏,给参详参详,能不能实施。”
“请卫国公明言。”
薛崇训想了想道:“我这法子叫四段法,一句话就是江船不入汴水,汴船不入黄河,河船不入渭。分段运输,有两大好处:其一,各种水性里的船只可以在熟悉的水中航行,减少事故;其二,不必等待河水涨退,省去了滞留的时间。四段法配以另外两个附加法令:储仓法、雇用法。储仓法,在扬州、汴口、河阴、渭口等地设置转运粮仓,赋税收上来之后,只要分段运往各地粮仓,只待适合航运的季节,再以转运,运往长安。雇用法是为了节省运粮户的时间,降低百负担,运输由官府出面雇佣船丁,再配以军队护卫,这样就不必让运粮户滞留在各个隘口,也不必担忧盗匪,减少损耗。刘使君,你给参详参详,此三法可能实施?”
刘安久久不语,脸色变化极其丰富,一会兴奋,一会苦思,良久之后才说道:“卫国公要七成钱财,就是为了把钱用到变法上面?”
薛崇训笑道:“正是如此!建仓、造船、通河、雇人,什么不要钱?我很早就想到这个四段法了,就愁没银子,现在可好,银子有了,我觉得可行性还是很大的。”
“哪里是可行性很大?”刘安怔怔道。
薛崇训皱眉道:“怎么,有什么问题?”
刘安叹息道:“今日刘某对卫国公的敬佩之心再无半点虚假!此法真是天人之合、绝妙之至,旷古绝今、治世之妙策也!佩服、感概,英雄出少年,刘某人不服不行……”
“哈哈!”薛崇训顿时大笑,“刘使君,你这恭维话实在太夸张了吧,不过我听着舒坦呢。”
刘安松了一口气:“卫国公怎么不早说呢?早知有此妙计,一石数鸟之策,我也不用担忧挂心那么久了。”
薛崇训叉着腰,得意洋洋地说道:“我只等太子那边的人打脸打到石头上,让他们闹,闹得越大、舆情越凶,咱们越是风光,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