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岩的心情更不好了,在演武场上呆的时间越来越久,高强度的操练别说那些散漫惯了的盐丁,就是一直跟着他一路打熬过来的那些私盐贩子们都叫苦不迭。
“如今河中府的盐路已经打开了,那些盐商派来的人也被咱们打怕了,大人怎么还是不高兴?”
“还以为当盐丁能清闲些,好家伙,现在竟然比我当营兵时还要苦,咱们又不上阵打鞑子,干吗还要这样不要命的练啊练…”
许多人在私底下议论猜测,终于有人熬不住,逮机会拦住师爷。
师爷黑着两眼圈,几天没见又瘦巴巴的,乍一看还以为刚从盐场捞出呢。
“清闲?太平?”师爷没声好气的呵斥这些盐丁,“看来你们真是没受过苦,西边看鞑子如狼似虎,东边看流寇如蝗虫过境,饥民遍地,将盐场的苦工加起来,咱们也不过百八十人,真要鞑子或者流寇打过来,要没真本事,就只有丢命,你的爹娘妻儿也跟着倒霉…”
这话说的众人吓了一跳,他们也知道如今的世道不太平,但因为都没出过河中府地界,外边到底怎么样,还真没切身的体会。
“不会吧,咱们这里挺太平的…大同府的兵好多呢”大家低声议论。
师爷哼了声。
“那些也叫兵”他低声自言自语,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大人要你们怎么做就怎么做,你们都跟着大人这么久了,难道大人害过你们吗?”
这话说的是那些旧众,旧众们听了都有些羞愧,低下头忙称是。
师爷捻着胡须这才走开了。
“师爷,你要出去啊?”有人看到他的方向,问道。
师爷的脸更黑了几分,恩了一声自去了,一个盐丁拉着驴车等在外边,看他过来便拉着脸问好。
“今个还是去喝茶?”盐丁对这个差事很不高兴,没好气的问道。
师爷看了他一眼,那盐丁哼了一声,转头不再说,请那师爷上车,老老实实的驾车向县城方向而去。
到了城里街上光景还早,师爷先去办了几件跟公务事,出来后也不坐车,只慢慢走着,这些日子在药铺以及那路老四的杂货店守了几日,都不见那刘梅宝来,可见这两个常去的地是没指望了,心里又是上愁又是埋怨。
“不就是个女子,实在不行,趁黑让人翻墙劫了来,生米做成熟饭就罢了…”他心里忍不住说道,“往日也是个打家劫舍的,就是说如今披上官身,进河中府对付那几个盐商也没见多规矩,怎的偏偏对这个女子就讲起斯文了?”
一面抱怨,还得一面想着去处,想着怎么才能斯斯文文的成就了自家大人的心愿。
“哥哥记得多挖些天麻,这时候正是天麻采挖的时节,可比春麻值钱多了。”刘梅宝在门口嘱咐道。
周良玉背着箩筐拿着锄头回头笑了笑,说声知道了,一面让她快进去。
刘梅宝应了声,站在门口看着周良玉走远了,还是不愿进去。
宋三娘子在后带着警告咳了一声,刘梅宝才不情愿转过身插上门。
“其实,舅妈,这纯粹是自我安慰而已。”她懒洋洋的说道,一面坐下来拿起一本医书翻看,“人家要真是有了歹心,就咱们这小门小户能挡着住?”
宋三娘子捶布的动作并没有停,也不理会她。
自那日刘梅宝说不想回京,又说了些可怜话,宋三娘子便答应了,但条件是她不得再出门,什么挖药卖药伙计的都不能去做了,老老实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不是白白浪费人力浪费钱嘛”刘梅宝翻着书,她不会女红,也没兴趣学那个,幸好从宋郎中那里借来的书还没还,除了日常家务外,便看书解闷,自言自语一句也就安心不再提了。
其实她心里到底也是有些忐忑的,这种恶霸抢民女的事可是电视剧里常有的戏码,而欺男霸女对于这个强权就是王道的时代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万一那人软的不行,真来硬的…
那她到底是反抗不得就顺应生活还是刀摸脖子再撞运气穿越一回?
这个选择太折磨人了,但愿永远不要出现。
正胡思乱想间,听得外边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着男女的嘈杂的说话声,院子里的二人立刻都坐直了,眼带警醒。
这群人在她们门外停下了。
宋三娘子握紧手里的棒槌,刘梅宝也将手中的书卷起来。
“三娘子,三娘子。”有人敲门,却是宋郎中的声音。
二人松了口气。
“是我”宋郎中知道她们现在的状况,忙自我介绍,一面又说了来意,“有一味药要麻烦一下姑娘”
药?宋三娘子看了眼刘梅宝,刘梅宝冲她做个不解的神情。
“来了。”宋三娘子湿手在衣裳上擦了擦起身开门。
一开门,见门外窄窄的巷子里挤了四五个人,不由怔了下,目光扫过这三男一女,男的都不认识,不过这女的…
宋三娘子脸一黑,抬手就关门。
“三娘子,三娘子”花园子的眼疾手快伸手拉住门,含笑说道,“我不进门,就在外边站着,不会脏了你家的地。”
“你让开让开。”有人一把推开,就站到了宋三娘子身前。
刘梅宝这时也从宋三娘子身后探头看,见这是一个个子高高的中年男人,带着绸缎做的帽子,穿着绸缎做的圆领长袍夹袄,一眼就是个有钱人,此时他面色涨红,上面还有明显的抓痕,瞪着眼,看上去有些狼狈。
宋三娘子也不认得他,看了眼宋郎中。
宋郎中才要介绍,那男人已经自己开口了。
“我是董庄的王家的”男人说道,呼哧呼哧的喘气,“是你家姐儿说我的阿胶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