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簪花(2 / 2)

沈家尚武之人,又与她关系匪浅的,便只有她传说中的哥哥沈庭了。沈十八眼眸一动,只觉得心中肿胀得很,好像有什么,就要溢出来了一般。

“开始吧。”

十八抬起头来,大伯母王氏拿起盘里的木梳子,对着她的发丝,轻轻地梳了三下,又拿起毛笔,沾了沾盆中的泉水,洒了三次,“宣。”

“沈氏十八女,名静。身体发肤,才华名利,皆来自家族,是以,唯家为重,愿以一己之力,修两性之好。居贵不自贱,居寒不自轻,为吾性;居安而思危,居危而先立为吾责。请赐!”

“昙花?花细白而蕊黄,形容少见,没错,就是此花,没有想到,沈十八娘,居然没有获赐牡丹,而是这转瞬即逝的昙花……”

十八娘一愣,昙花?月下美人纵然高贵,却是遗憾之花,祖母这是为什么?

她抬头一看,果然看到祖母手中拿着一只白玉簪子,簪头上正是那罕有的昙花,前年祖父院中那株昙花开时,还特意设了夜宴,邀请了他的至交好友来一同赏花。她那时正在一旁斟酒,才有幸得以一见。

“牡丹虽贵,却为常人所赏,昙花性高,恣意芳华,世人皆道其花期短,却不知这昙花开得最是圆满,一瞬即为永生,了无遗憾;十八聪慧得大道,正适此花。”

沈老夫人说着,便将那花簪簪到了沈十八的头上,“静儿,祖父为你赐字,书华。”

“礼成!”

若说此前十八娘被赐昙花总让人觉得诧异,可这书华的表字,却让现场的气氛一下轻松起来,这沈家,可是以书香闻名。

果见那王十一郎抚掌大笑起来:“十八娘,这下我九姐可要松口气了,她可是日日对着她那朵牡丹喊卿卿呢,你得了昙花,我们太原的邪风可终于是要散了……”

十八娘一听,心中顿时一轻,王九娘是她的闺中密友,前两年得了牡丹,如今正在长安待嫁。

簪花礼之后,便是游园会,各家适婚的儿郎和小娘吟诗舞剑,论论天下大道,甚是轻狂。十八娘正想上前去见见那素未谋面的兄长,却瞅见小楼上的祖父冲着她招了招手。

十八娘用手捂了捂眼,今儿个太阳有些大。

这座小楼许久不用,散发出厚重的松油味儿,让她的心莫名一沉,脚步也变得有些重了起来。

祖父背着手,站在窗前,依旧保持着适才的姿势,听到她来了,缓缓开口道:“可知为何会赐予你昙花?”

十八娘垂眸行了个礼,“十八近日多感不适,畏寒体乏。”她说着,手有些微微地颤抖,她用力的掐了掐自己的手心。

最近她感觉到了,晨起舞剑时,行气阻滞;夜里就寝,手脚冰凉;十六今日说她嘴白,可不是吓的。她先前不敢肯定,可获了昙花,反倒定了心,她怕是得了什么难缠的病了。

祖父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看着十八娘那颇肖自己的脸,狠了狠心,“我沈氏此辈女子,没有第二个人能伶俐过十八娘你,只可惜,你是活不过十八岁的。”

“大楚改元那年,我遇刺,你娘以一己之力击退数人,可最后也是寡不敌众,替我挡了一刀。岂料毒性太大,你娘当场便去了。你非足月而生,天生弱症,在三岁那年,访得神医,得一丸药,若是出嫁前病情无反复则断了根,此后与常人无异,若是……也是你的命数。”

“而你的哥哥沈三郎,年幼成名,他是我最中意的孩子,可是也毁在了那一场刺杀里。”

“刺杀您的人是谁?算了,您不说,我也明白了。”沈十八娘感觉自己的手心热热的,想必是掐出了血。

居然,她沈十八,是活不过十八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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