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学栋冷静下来,拍了拍脑门,苦笑道:“我这是太着急,犯糊涂了。”
唐天宇见钱学栋对旧城新建项目如此上心,既有点欣慰,又有点无奈,低声道:“无论这背后有没有阴谋,咱们现在必须要将事情压下去,千万不能让事情扩大。对方有备而来,咱们现在只能采取防守,其次才是反击。”
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众多常委相继到来,唐天宇跟钱学栋一前一后进了会议室。
赵继文提了提黑色老花眼镜,沉声道:“长话少说,大家想必都知道今天紧急会议的原因了,现在大家发表一下意见,看如何在最短时间内,将事件的影响力降到最低。老钱,旧城新建项目现在由你分管,你来给大家说明一下情况。”
钱学栋叹了一口气,道:“这个钉子户是个四世同堂的大家族,房屋是祖屋,面积较大,子孙辈多半在外面工作,因此平常只有五人在租屋里生活。拆迁队前期做了很多工作,但老人的态度坚决,始终拆迁不下来。因为地理位置非常关键,如果不拆迁的话,将会影响到整个新城商业区的布局,所以前天召开了拆迁动员会,这怕是导火索……作为分管干部,出现这种问题责任在我,我愿意承担事情的后果。”
王正祺见钱学栋主动承担责任,嘴角露出了似有似无的笑意,他摆了摆手,道:“钱书记,你千万不要这么说,如果换做另外一个人接管项目,怕是都会遇到这个难题,现在讲责任还为时过早,关键在于如何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
钱学栋心中暗骂了一句,猫哭耗子假慈悲,他嘴巴微动,将怒火给隐忍下来,知道此刻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即使猜测是有人动了手脚,但也不能戳穿,这便是官场的伪善。
王千林翻开了手中的一份才来,道:“我刚才调阅了人事档案,受害老人的外孙女是市一中的英语教师,你觉得能否从这个角度来解决问题?”
赵继文挑了挑眉头,道:“说来听听……”
王千林轻声道:“安排市教育局长孙恒出面跟她做工作,然后由她去做安抚工作。”
安明远点头赞同道:“妙招!内部突破,应该事半功倍。”
唐天宇自然了解王千林那妙招的套路:教育局给受害者外孙女施加压力,给外孙女下达政治任务,如果外孙女没法劝好家人,便停下一切工作,如果外孙女劝好了嫁人,则给予一定的经济或者岗位补偿。
一入体制深似海,很多人想往体制里跳,却不知道这有时候也会成为捆住手脚的枷锁。
唐天宇却是摆手否定,道:“这样的做法不合时宜。其一,太不人性化,现在老人已经被烧伤,如果咱们还用这种方法,说不定会引起反感。其二,如果这招有用的话,想必老人早就退缩,愿意拆迁了。估计即使外孙女愿意出面劝解,怕是也很难说服受害方。”
王千林见自己的方案被否定,立即反驳道:“天宇同志,咱们处理问题不能太古板,否则的话,以后的工作可没法继续进行下去了。”
唐天宇严肃道:“不是我古板,而是你的建议风险太大。”
赵继文见气氛不对劲,摆了摆手道:“我认为千林的意见还是有可取之处。至于出发点都是一样的,而处理问题,也不能太教条,要寻找一切手段,不能让事情失去控制。”
随后赵继文便亲自给孙恒打了电话,让孙恒立即去找受害者的外孙女进行沟通。同时,赵继文安排钱学栋亲自前往医院,安抚受害者家人的情绪。
一切看似按部就班,不过到了中午的时候,不料事态再次失去控制。受害者外孙女的性格十分刚烈,拒绝了市教育局的无理要求,而市政府这边的劝说工作,也因此退回原点。同时,其家族中有一个人是很有名气的记者,瞬间将消息给扩散了出去,顿时铜河政府的形象一落千丈。
市委书记办公室内,赵继文挂断了肖军的电话后,脸色变得凝重无比,他叹了一口气,道:“省委要求市委必须要交出相关责任人,你和我都要对此事进行总结。”
王正祺淡淡道:“老钱作为旧城新建项目的负责人,责无旁贷,况且他应该已经意识到后果的严重性了。”
赵继文点了点头,道:“等会我跟老钱私下聊聊……”
王正祺脸上露出了一丝残酷的笑容,道:“他原本就该退居二线了,只要他愿意承担此事的后果,可以允许给他在政协安排一个不错的位置。”
赵继文苦笑道:“钱学栋如今已经陷入死局,但这铜河官场也因此越来越乱。你就不怕省委为此勃然大怒吗?”
“水至清则无鱼——大家都知道浑水摸鱼的道理。”王正祺自信地笑了笑,道,“现在咱们要考虑一下三把手的候选人了,这次千万不能再被唐天宇给夺了先机。”
赵继文点了点头,内心十分复杂,纵横宦海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嗅到如此危险的气息,因为王正祺与唐天宇的斗争当真已到达不死不休的地步,一不小心,自己说不定还会折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