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可从来没这么“轻柔”。
我抬起头来,看到她好像一脸疲惫的样子,我在她面前,但她却并不看我。她身边还站着一个人,衣服的样式倒也是我们祭礼司的,但是我从没见过。我记得祭礼司的衣袍有很多种,也就没太在意。
迟到危机过去,我终于开始注意这里的不正常了。这里的人太多了,而且异常安静。祭礼司是不允许与仪式无关的人进入的。而且,不只是民众,还有很多我从没见过的祭礼司的人,他们显然不是我们这个分部的。
大城市的祭礼司通常不止一个,县城、乡村这些小的行政单位一般都有祭礼司。我所在的城市有三个。现在似乎城里所有祭礼司的人都在这里了。
“茹烟,这是怎么一回事?”
找到茹烟,我赶紧上前去问她。
“新政。珍惜达斯拉莫治下的平安。”
“你怎么了?”我看着她双手合十,虔诚的看向那些民众。
“你不知道吗?新政。”
她抬头看着我,看到她憔悴而悲伤的脸,我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茹烟的样子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说不出话,只是摇了摇头。
“看看他们,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我顺着茹烟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注意到他们大多须发皆白。
“达斯拉莫的选民,健康、成熟而睿智。”也就是老人的意思。他们都在往祭礼司的大殿走,那是为死者祈祷以及处理尸体的地方。
“来吧,你很快就明白了。”
茹烟来起我的手往大殿走去。这是不太符合规矩的。我本想提醒她,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
她的手在颤抖。她需要依靠和安慰。
我能猜到一些了,只是我尽量克制自己不去这样想。
祭礼司的人要走侧门,我们会站在大殿四周几米高的围廊上,大殿中央是祭礼的主角,殿前的高台则是主持祭礼的人(一般是祭司或者大祭司站的地方。这次的主角是站着的、低头沉默着的六百多位老人。大殿从来没有过这么多人,也从未如此安静、压抑,令人喘不过气。
方才我在大殿门口遇到的那个人登上了高台,他将为人们祈祷。
“达斯拉莫的选民们,请不要悲伤。作为你们真诚的朋友,我吉拉拉莫很荣幸在此与你们最后道别。”
什么?他就现任死神吉拉拉莫?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你们将做出伟大的牺牲,你们将会给无数的人带来新的希望,你们的名字和你们的事迹将永远铭记于历史、铭记于那些爱你们的、你们所爱的人、以及我,你们真诚的朋友吉拉拉莫的心中。”
我看向那些沉默呆滞的人们,很怀疑吉拉拉莫的发言是否有意义。没有人附和、没有人动容。但我很快就感觉到了他语言中的那种力量。他的声音是如此富有情感,给人以温暖,将处于压抑绝望中的人包裹,隔绝开冰冷的世界。
祷文很快就结束了。吉拉拉莫对人们的真挚情感改变不了什么。
死亡,降临。
大殿的地板打开,那些人掉了下去,没有发出什么声音。然后地板合上,仪式结束,就这么简单。
祭礼司见惯了死亡,哪怕是一次那么多人。
可为什么,我会感到恐惧?
因为这该死的、可怕的寂静;因为我知道,地板下面,不是墓地,而是它。
我走下大殿,站在地板上,清楚地感觉到了它机械的、冰冷的跳动。
它启动了。
最开始的时候,它只是用于处理尸体。后来,就变成了回收尸体,现在,轮到活人了。
我们称它为“织机”。它是生命的终结者,也是生命的再造者,它会将尸体变成可以利用的能源,让尚且活着的人们苟延残喘。
祭礼已经不再重要了。它掩盖不了人们互相蚕食的丑恶。
我抬头看向吉拉拉莫,我觉得他说了谎。他真的能记住这些人的名字么?还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做出“牺牲”的,这仅仅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