洺州永年城,正是一片风雨欲来前的,反常的平静景象。
城外壕沟,防马桩,星星点点交织成网,新修好的马面墙,羊马墙,悬楼,静静的耸立着,可见夏军这数月来在洺州费了多少功夫,做好与赵军在洺州城下决战的成算。
城内的大将军府邸。
刘黑闼在门框边,仰头看向府外洺州上空那铅云密布的天空。层云翻滚,看去厚重低垂的重云似快要压倒树梢了一般,一种令人窒息的凝重弥漫在大将军府内。
堂上夏军的谋主凌敬,崔君肃,孔德绍三人站在刘黑闼身后,这就是眼下刘黑闼的谋臣班子。凌敬作为窦建德的谋主,心底颇有几分不自信的忐忑,因为以往窦建德麾下时,谋士班子里有,既有足智多谋,见识广博的宋正本,以及号称算无遗策,滴水不露的张玄素。
凌敬最多排到第三号,但眼下刘黑闼麾下谋士无人,只能将他委以重任。
除了凌敬外,其余二人中内史侍郎孔德绍乃是孔丘三十四世孙,但其人除了作诗外,别无所长。至于崔君肃,是新郑人,出自天下名门中的名门清河崔氏。北周时,任颖州郡守,隋炀帝时,又任兵部侍郎,去年被窦建德所俘,任为侍中。崔君肃年纪老迈,断事迟钝,当初窦建德不过看其乃是名门子弟,这才招揽他委以重任,以起招揽人才之效。
眼下洺州面临大战,凌敬又岂能指望孔德绍,崔君肃二人。
崔君肃开口言道:“日前李神通透露消息给我们,说李唐在太原郡的秘谍,侦查到太原郡府军全数动员的消息。而乡兵亦在大规模操练,赵国驻守太原府的大将尉迟恭已是多日不见,李唐细作说似乎在太原恒山之边界,见到过尉迟恭的帅旗。”
“李唐的细作可靠吗?”刘黑闼问道。
孔德绍上前一步言道:“启禀大将军,李唐现在意欲攻灭宇文化及。独占河内之地,可能是想放出赵国大举进攻的风声,让我们从河内退兵自守。并且这几日洺州内传得赵军进攻风声,似乎也可能是李唐的人故意为之。”
刘黑闼点点头言道:“孔侍郎说得有理。”
凌敬言道:“不仅仅是李唐这么说,我军在幽京,恒山。河间的细作,都回报说赵军无论府兵,还是乡兵,这一个月来都加紧操练。”
“操练什么?”刘黑闼皱眉问道。
凌敬言道:“是在演练填壕破堑,掘墙破城之事,各部还补充了兵员。细作还发现。还夜间无人之时,无数马车络绎不绝从幽京的粮仓而出,满载粮草不知相何而去。”
刘黑闼重重一锤打下门框上,言道:“看来李重九真是要攻我夏国了,真有这个自信么?”
凌敬言道:“大将军还有一事,我们在宇文化及那的细作,也探听得消息。说不久之前,宇文化及派出密使,前往幽京,以其弟宇文智及,萧皇后为交换,并承诺以黎阳仓为军粮供应,支持李重九伐夏。”
凌敬正色言道:“黎阳仓距离洺州以南不足五十里,且同依永济渠,粮船水路半日就可抵洺州。我们之前一直算定,李重九手上粮草。不过供给十万大军不过两个月之用,故而若是战事不济,可以以洺州固守,但若李重九能从黎阳仓取得兵粮支持,军粮岂非可以不愁。”
崔君肃言道:“确实棘手。当年天下大乱,有人说说黎阳收,顾九州,李密当初据黎阳仓时,开仓恣民就食,募得二十万勇壮,而宇文化及又挥霍无度,也不曾用尽,黎阳仓有黄河,永济渠之便,若宇文化及肯全力支持,李重九大军围攻洺州,岂非可以持久,不用担心军粮之耗。”
“哪里有这么容易?宇文化及并非无谋之人,怎会让李重九正侯洺州,黎阳二地,这岂非引狼入室,”刘黑闼看向众谋士言道,“纵然有李重九有黎阳粮仓,也没什么可惧的,李唐,突厥都是吃干饭的吗?李重九以倾国之兵伐我,若是困于坚城下数月而不克,必师老疲惫。李唐,突厥绝不会放过此良机。”
听刘黑闼这么说,众人心底都是稍宽。
凌敬言道:“前几日高雅贤帐下有一名录事参军,向我们禀告,这几日不断有可疑之人出入高府。他监视数日,并察觉高雅贤手下士卒前日接到军令,命人从武库取出刀枪,似乎要装备全军,以备大战。”
孔德绍自顾言道:“夏王现在为李重九,张玄素所胁,写书招降我军旧部,高雅贤乃是夏王的结义兄弟,若是此人为李重九所拉拢,必有一帮夏王旧部会倒戈。”
崔君肃听孔德绍也露出深以为然之色言道:“大将军,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是否命人立即拿下高雅贤!”
刘黑闼站定脚步,显然了踌躇一阵。
凌敬上前言道:“高雅贤驻扎乃是高阳城,乃是我军门户若在,若是李重九策反高雅贤,那么高阳城的门户,就不攻自破。”
刘黑闼叹了口气,言道:“高雅贤与我交情虽薄,但此人极重义气和然诺,故而我肯将高阳城放心交他驻守,高兄决不是为利所动之人,我信得过他。”
众臣还要再说,刘黑闼言道:“攻打宇文化及的大军,立即从聊城撤回,发书告之李神通此事,万一李重九真出兵南下,恳请他在唐主出言,出兵援我。李神通此人乃酒色之徒,就投其所好拉拢就是,其他之事就如此定下。”
众臣听后当下一并领命。
说到这里,刘黑闼看向北方天际凝结着重云,此刻滚滚向洺州城城头压来。正是一派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景色。
狂风疾吹,天地顷刻之间仿佛失色。
刘黑闼面对如此艰险的环境,反倒是激起了他心底的血勇之性。
呛!刘黑闼拔出剑,对北方大声吼道言道:“来吧!”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