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阳城。
徐世绩,王君廓,李重九三人并立于城楼之上,城中士卒往返奔波,瓦岗军在先败邙山,再败洛水之事,已为士卒知晓。城中除了居民之外,还有不少瓦岗军将士的家属亲眷,听此消息,人人都是坐立不安。城内虽有徐世绩如此名将坐镇,但也是人心惶惶。
此刻西面夕阳西下,一片如血,孤城危立于四野。
在徐世绩,李重九等人看来,这一幕预示着瓦岗军似也到了日薄西山的境地。
李重九言道:“我千里迢迢率军而来,但可惜还是没有帮上魏公。”
徐世绩抱拳言道:“上谷公千里而来这位情谊,我想魏公一定会记住的,我瓦岗军上下也会感激不尽。”
李重九点了点头,徐世绩这话让他心底稍安,当下他进一步问道:“魏公兵败于河南,士气大挫,不知将军意欲下一步何为?”
徐世绩闻言默然不语。
李重九与王君廓对视一眼,见徐世绩似有他志,不由为李密的前途担忧起来。
邙山以北,黄河岸边,滔滔。
魏公李密披头散发,头上的纶巾,不知落到何处,而身上本是一尘不染般的鹤氅,早已是皱巴巴的,沾染上泥土。
黄河解冻,浊浪咆哮,李密按剑,望着奔流向东的大河,突而仰天长叹言道:“时至今日,方知霸王之境,穷途末路,吾有何面目见江东父老。密当一死了之。”
李密拔出剑来,反手一握向脖颈上抹去。
“魏公不可啊!”
“魏公!”
一旁众将见了。连忙七手八脚地将李密的长剑夺下。
大将王伯当死死的抱着李密的身子,大声痛哭言道:“魏公。万万不可自寻短见啊!”
李密悲然言道:“死有何惧,事到如今,一败涂地,我李密已成霸王末路,你们拿我的人头,一并去王世充那邀功领赏。以我李密一人之死,保你们公侯万代。”
王伯当连忙言道:“霸王昔日,何能比之魏公,当年霸王乌江边上。精锐丧尽,只剩一人一马。而我军退路不失,河阳中城还在我手,浮桥亦是无恙,魏公左右还有我等,还有从邙山逃出的两万将士,我们都追随在此啊。”
王伯当一说,众将皆是附和。
李密听王伯当说还有两万人马追随,不由悲从心来。瓦岗军二十万大军渡河而来,现在只剩下两万。
当初在邙山下,为王世充所败后,十几万大军尽溃。如裴行俨,秦琼,程知节。张童仁、陈智略,单雄信。杨公卿,裴仁基。牛进达,吴黑闼,祖君彦等人,皆是没于阵中,不是被杀,就是被俘。
大败之后,李密收拾残军本有挽回之机,但左司马郑颋献偃师,长史邴元真不仅将瓦岗军部署泄露给王世充,并将对于瓦岗军而言,最重要的洛口,与右司马郑虔象一并献给王世充。
洛口对于瓦岗军而言,不仅仅是都城,而且乃是洛口仓的所在,洛口一失,李密终于回天无力,在洛水之畔再度被王世充大败后,引兵退至黄河边,幸亏王伯当弃金墉,而率众保河阳。
李密自虎牢率败军会合后,方才有了二人君臣相见,李密要拔剑自刎的一幕。
想到这里,众将一并在黄河河畔抱头大哭。
李密深吸了口气,言道:“眼下王世充得洛口仓后,河南已不可守,我有意返回河北而去,南据河而阻,北守太行,东联黎阳,以图进取,众位以为如何?”
听李密之言,众将面面相窥。
记室许敬宗出首言道:“启禀魏公,当初杀翟让之际,徐世勣几乎身死,今我军失利而去投黎阳,恐怕乃是自投罗网啊!”
许敬宗乃是给事中许善心之子,父子二人同仕大隋,宇文化及政变时,杀许善心,而许敬宗向杀父仇人宇文化及跪地哀求,宇文化及方才饶他一命。之后宇文化及兵败后,他转而投奔李密仕之,因之前他向杀父仇人哀求之事,为人揭出,故而瓦岗军上下对其十分鄙夷,但李密念其才华,委他为记室。
听许敬宗之言,王伯当出首揪起他的衣领,大喝言道:“汝安敢污蔑我军大将!”
许敬宗见王伯当,揪住他的胸口,当下有几分害怕言道:“王将军,可否放下我说话?若是我说的不是,就不说了。”
李密言道:“伯当先放下他,但说无妨。”
王伯当气呼呼地放下许敬宗。
许敬宗整了整衣冠,向李密言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单雄信敢投王世充,邴元真,郑虔象敢献洛口仓,何况徐世绩?”
王伯当喝道:“若是连徐大眼都信不过,还有任人可以信任?我军该往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