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有心救国邀君同路(1 / 2)

神州1855 泽野仙人 6599 字 2个月前

且说,新安县县衙虽有后堂可以居住,但那里住着房含章的妻小,苏峻堂不愿落下恶名,便在城中寻了一处庄园暂住。

冯天养来到庄园时苏峻堂正在凉亭中带着老花镜看《南海诸夷简略》,见到冯天养进来后,苏峻堂摘下老花镜,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轻笑开口:

“听闻你研究案卷多日不出公房,今日出门,或有所得?”

“卑职愚钝,枯坐数日,未有寸功,但总觉英方此次滋事,除仗自己船坚炮利之外,还应另有倚仗,因此想要亲自见下英方律师,以问案之名探听虚实,然卑职不知此次与英人交涉之总体方略,不敢妄动,特来请道台大人示下。”

冯天养干脆利落的道明来意。

外交无小事,尤其是在风气保守的晚清,更必须谨慎行事,多请示勤报告总无坏处。

“兹事体大啊。英人莫名强硬,本道也很是疑惑,但既然已经向京请示,旨意未来之前,当下不宜再与英人接触。”

苏峻堂很是谨慎,并未允诺。

“启禀道台,卑职自南洋经历数年之间,见过多次英夷与土夷交涉,多因翻译错误犯彼逆鳞导致交兵,此次英方言语格外强硬,且涉及修约事宜,必有其因,若能探究其因,或能为我们争取几分转圜余地。”

冯天养斟酌了一下话语,再次劝说。

“这...”

苏峻堂有些意动,但却不敢下决心。

“卑职只问案情,绝不涉及修约一事,且无论英人问及何事,绝不表态。”

冯天养看出苏峻堂的疑虑,于是赶忙保证。

“好吧,兹事体大,不可私下行事,你先去县衙写一份呈文,以新安县的名义呈递于我。”

“卑职领命,定不负道台大人信任。”

冯天养很是识趣的告辞,没再追问房含章是否会同意。

和英人交涉稍不注意就是通天的祸事,现在有总督府幕僚出身的属下愿意主动出头,房含章怕是失心疯了才敢掺和这事儿。

果不其然,冯天养拿着书办帮自己拟好的呈文找到房含章用印时,房含章先是一愣,随后恰巧腹痛不已跑去了后堂厕所,只丢下一句“本县不通外务,烦县丞偏劳处置”之言。

冯天养也不墨迹,直接吩咐师爷取来县衙大印盖上,然后自顾呈给苏峻堂。

苏峻堂倒是个果决的,决心已定便不犹豫,当即写在照准二字,但随即派人快马向总督府禀报此事。

两日之后。

清晨。

县衙二堂。

冯天养如愿以偿的见到了英方律师汤玛士·芬迪斯一行三人,其中包括那名东方面孔的年轻翻译和一个印度助理。

而冯天养这方也是三人,冯天养、兼职书办的翻译陈炳怀,以及刚刚从广州府快马赶来的总督府管事万祥鹏。

且说,见面之后,双方神色各有不同。

英方三人一脸期待的神色,毕竟自案发以来中方官府人员联系他们还是头一次,前几次来县衙,负责的官员总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语来推脱。此次联系只是讨论案情,但他们还是不由多了些期待。

而中方三人中,只有冯天养神色平静一如往常,其余二人都是一张苦瓜脸。

“万管事近日来回奔波,着实辛苦了。”

冯天养笑呵呵朝着万祥鹏拱手问候。

此人先是送自己来赴任,接着送信回广州,随即又快马赶来陪审,七日间跑了一千多里地,双下巴都给瘦没了。

“不敢当,来时府内已有吩咐,问案之事全由冯县丞自主,鄙人只带眼睛和耳朵。”

万祥鹏神色依旧冷漠,只是礼貌性的拱了拱手,态度鲜明的告诉冯天养自己的立场。

“鄙人亦是如此,只负责记录和翻译,其余不敢与闻。”

陈炳怀趁机附言,然后在冯天养和万祥鹏两人目光中快速低头。

“有劳二位。”

见两人一副明哲保身的样子,冯天养也不再多客套,略一拱手,让众人各自落座,然后示意陈炳怀开始记录。

“你好,汤玛士·芬迪斯律师,有劳三位前来,在正式开始今日的问案环节前,我想先请教三位姓名和身份。”

冯天养出乎众人意料的开场白让那名东方面孔的年轻翻译微微一愣,然后赶忙翻译给英方律师听,汤玛士·芬迪斯听后未反对,让他按照冯天养的要求介绍已方的三位人员。

“汤玛士·芬迪斯律师,爱尔兰人,毕业于巴黎法学院,现任香港总督府法律顾问”

“萨巴·塞戈维亚,医师,印度马哈拉施特拉邦人,同时担任汤玛士律师的助手。”

“容闳,广州府香山县人,美国耶鲁大学毕业,现任香港总督府二等翻译。”

那名年轻翻译一开口,这边三人都是一惊。

陈炳怀先是一愣,他也出身广州府香山县,下意识的要顿笔开口询问对方具体出身香山县何处,见万祥鹏目光投来,才放下念头继续记录。

万祥鹏不动声色的收回自身目光,恍若老僧入定。

冯天养故作堂而皇之的扫视一圈众人神色,心中的激动如巨浪滔天般翻涌不停!

容闳!

竟然是他!

此人几乎参与了清朝灭亡前中国近代史的所有大事。

他曾经亲自考察过太平军,在对太平天国运动失望后选择加入曾国藩幕府,此后毕生致力于救国。

他不仅是洋务运动的推动者,更是维新党公认的领袖,晚年还资助过辛亥革命!

美国人称他“从头到脚,身上每一根神经纤维都是爱国的”!

梁启超称他“舍忧国外,无他思想,无他事业”!

一位真正的爱国者!

冯天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让因激动而充血发干的喉咙变得湿润,然后才继续开口说:

“汤玛士律师,本官奉命调查此案,你的辨状本官不甚理解,请你以律师之操守,诚实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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