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叹息道:“就这样也睡不安稳,你大半夜不知道梦到什么了,总‘沈师兄沈师兄’地叫,哎哟,叫得那叫一个可怜,沈鹤之的听力极好,你一唤他,他就跑去看你,又是给你喂水,又是为你疏通经脉的,一晚上都睡不了个囫囵觉,可怜他白日里要去给太虚剑川当狗,晚上还要衣不解带地照顾你,你倒好,连知道都不知道......”
“少女”的描述让云挽的脸更红了,她嗫嚅着嘴唇想反驳,可愣是不知要如何反驳,她那时昏迷了,根本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她疯了吗,为什么要在睡着的时候唤沈鹤之......
“少女”唏嘘地摇了摇头:“我反正不知道沈鹤之是怎么对待其他姑娘的,但他总不能对谁都这么温柔吧,他看着也不是什么温柔的人。”
“要说他不是喜欢你,我可不信。”
“这不可能的,”云挽的嘴唇动了动,“你就是故意在骗我,刚刚还编了那样的故事。”
“什么故事?”“少女”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杀妻证道的故事吗?”
她像是觉得很有趣,竟笑了几声:“我这不是想看看你听了之后会不会吃醋吗?小丫头,你肯定吃醋了吧。”
“我没有!”云挽急声否定。
“沈师兄只是将我当作师妹,”她强作镇定地努力解释,“我与沈师兄才认识不久,你不要、不要这么说......”
“这有什么,”那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仍顶着云挽的脸,笑眯眯的,“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做‘近水楼台先得月’吗?现在是师妹,以后就是爱人了。”
“你别看沈鹤之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他活到现在,就没真正和女人接触过,你若想引诱他,可谓是轻而易举!”
它说话的同时,身体又一阵蠕动变化,这次它却变成了一副陌生少年的模样,那少年生得很漂亮,五官有一种完美到诡异的感觉,令人分辨不出它的性别来,云挽隐约觉得,这应当才是它真实的容貌。
“小丫头,你不也是喜欢沈鹤之的吗,我一提他你就脸红,你敢发誓你不喜欢他?”
它开口发出的声音同样雌雄莫辨,既有着女子的柔婉,又带了几分男子的沙哑,很是古怪,令云挽一时都没注意到他在说什么。
而就在这时,一道寒光突然从天边斩来,迎头劈下,一剑便将少年的身体劈成了两半。
水花四溅,伴随着一声仿佛融合了不同声线的惨叫声,那少年迅速崩溃成了一滩水,散了一地。
青年执剑出现在它身后,神情冷漠。
“沈鹤之!”少年大骂起来,“老子又没做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和我一样被囚禁在这个鬼地方,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吗!”
它话音刚落,沈鹤之便回身一剑点在了那朵涌动的水莲之上,霎时冰冻万里,整条奔流的小溪都被冻成了雪白的冰柱,而那古怪的声音也总算消失了。
云挽有些慌张,她抬眸看去,沈鹤之也恰向她看来。
观他神情,应当是没听到那古怪少年说的那些话。
“它没同你胡说什么吧?”
沈鹤之这一问,云挽不禁窘迫起来,她想起了刚刚听到的那些事,她难道真的在昏迷时,多次于睡梦中呼唤沈师兄吗?
她担心那东西在骗她,可她又不好去找沈鹤之确认。
“对不起,”云挽下意识道歉,“是我打扰到师兄了。”
沈鹤之轻蹙眉,他收剑回鞘,抬脚走至了云挽面前,垂下视线看着她。
“你没做错什么,为何要道歉?”
他向她伸出手,云挽慢慢握住,沈鹤之便微一用力将她扶起。
她身上又沾上了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去拍衣摆上的泥,沈鹤之却在此时将指尖在她额间轻轻一点。
一道灵光闪过,衣裙之上的泥污竟转瞬褪去。
云挽停下动作,露出惊异之色:“原来衣不染尘的仙人就是这般来的。”
“这不难,你如今已通窍引气,可以开始修习一些简单的灵术了。”
云挽怔了怔,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双手,其实她刚醒来时,便隐隐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出现了一些变化,感官更加敏锐,连空气中的细微之处都能有所察觉。
只是她原先根本摸不到修炼的门路,怎会突然这么快就通窍引气了?
“是师兄做了什么吗?”
沈鹤之“嗯”了一声:“你已过了最适合入道的年纪,若无人助你打通经脉,你是很难凭借自己踏上修行之路的。”
他顿了顿又道:“我原本想晚些再帮你通窍引气,但恰逢你负伤,我就顺手为之了。”
云挽总算明白为何那些教导外门弟子的教习会敷衍她了,她是得罪了大长老和崔檀昭的人,自不会有人敢同她讲这些,甚至于,或许崔见山将她扔在外门,就是想让她在入道的边缘苦苦挣扎一生。
凡人寿元有限,待她死去后,她手中的掌门令自然就能被他们收回去了。
“多谢沈师兄。”云挽看向沈鹤之,很郑重地向他道谢。
若没有沈鹤之,她大概真要按照他们设计的路线走完这碌碌无为的一生了。
沈鹤之却在此时偏头向那被冻结住的溪流看了一眼:“也是我的疏忽,通窍引气后便能听到它的声音了,我该提前设防好的。”
云挽顺着青年的视线也朝那边看去,她忍不住问道:“那到底是什么?”
她犹豫着,又觉得别扭:“我的衣衫当真是它给我换的?”
沈鹤之收回视线,这个话题令他神色间也多了几分不自然,但他还是耐心地向她解释道:“你不必多虑,它并非人族,非男也非女。”
见云挽一脸疑惑,沈鹤之想了想,又道:“不知你是否听说过天魔。”
不等云挽回答,沈鹤之便轻摇了摇头:“抱歉,你并非生于昆仑墟,应当并不知晓这些事......”
“那大概发生在二十余年前,彼时天魔出世,昆仑墟生灵涂炭,后来三宫十二宗联手将其打得魂飞魄散,零散的魔魂就被分为了三块,分别镇压在了昆仑三宫之中。”
云挽明白了过来:“所以刚刚那个东西就是天魔的残魂吗?”
“是,也不是,”沈鹤之回答得有些模棱两可,“真正的天魔早已死去,刚刚那个,只是自天魔残存的力量中诞生出的新意识,它的本体被关押在太虚剑川的禁地浮玉林中,但因这突生的意识,时不时便会有弟子受到它的引诱,闯入禁地......”
沈鹤之在讲述这些时,神情一直有些古怪,他看了云挽一眼,才继续道:“后来,你的父亲便将这抹意识拘出,困在了这条溪流之中......”
“飞泠涧外围设有大量的封魔阵,加之我修炼的功法特殊,不会被魔引诱,这抹意识便一直同我生活在此。”
云挽觉得奇怪:“浮玉林既是关押着天魔残魂的禁地,难道还不如飞泠涧严密吗?”
而且飞泠涧不是沈师兄的住处吗?为何外围会设有大量封魔阵?
云挽有些反应不过来,沈鹤之却偏过头来又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太异样了,她有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就想起了那个古怪少年最后喊出的那句,它说:“沈鹤之!你和我一样被囚禁在这个鬼地方,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吗!””
那是什么意思?
云挽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什么隐秘,但不等她想清楚,沈鹤之便转移了话题,他突然问道:“你的伤还疼吗?”
那双漆黑寂冷的眼眸静静地望着她,云挽莫名有些心慌,她连忙摇头:“不疼了。”
“崔檀昭那日对你出手时,故意用灵力击伤了你的脊柱,她此举是想断你的根骨......我之前说要为你出头,便会说到做到。”
沈鹤之的话并未让云挽表现出任何愤怒怨恨之意,她反而认真地思索了片刻,然后问他:“师兄打算如何为我出头?”
“若是直接去找大长老讨说法,崔师姐是他的女儿,他最多面上惩戒一二,不会真的对她做出任何实质性处罚的......”
云挽抿唇:“若是师兄打算私下教训她,那便算是持强凌弱了,崔师姐可以随意对我持强凌弱,师兄却不能这么做,到时大长老责怪下来,便不会只是停留在面上的惩戒了。”
她的反应似是让沈鹤之稍有些诧异,他顺着她的话问:“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希望师兄能传授我剑术,这件事我想自己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