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晏琳琅刚继任仙都少主之位时,天香司也给她进献过一批美人。
可惜后来这群美少年不知遭遇了什么事,看向她这边时,眼底总闪着微微的怯。来到饮露宫不到三个月,他们便相继哭丧着脸自请离去。
从始至终跟在晏琳琅身边的,只有一个殷无渡。
虽说作为仙都少主,看上七八个男人也没什么,他们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这福气。
可她看上是一回事,被情花咒按头喜欢,又是另一回事。
晏琳琅天生反骨,当然不服。
“我与你们前任少主不同,并不醉心此道。况且仙都诸事未定,谈何享乐?”
她嘴上带笑,目光却显而易见地冷沉下来,“都下去,休得再提!”
狐族姐弟被她正气凛然的模样所慑,连忙伏地称“是”,领着那群美少年躬身退出。
只有晏琳琅自己知道,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忍得辛苦,几乎快将玉简捏碎。
经此一事后,晏琳琅有了危机之感。
从前她一颗心扑在奚长离身上,眼里再容不下别的男子,倒没有发觉情花咒对她的影响如此之大。
只要看见一个容貌气度对她胃口的男子,她的心跳便会不可抑止地加速,热血上头,甚至于浑浑噩噩失了理智,当真是应了那句“春心频动”的谶言。
晏琳琅猜测,情花咒发作的对象也有高低强弱之别。譬如从前有殷无渡在她身边,她并未有发作的迹象,一旦遇上一个看似比殷无渡更出色的奚长离,她的全部注意力则会不受控制地转移到奚长离身上。
如此看来,要想解决情花咒的麻烦,要么炼制灵药压制。要么找一个比奚长离更听话、更强大的男子为道侣,一步到位。
晏琳琅选择前者。
她已然试过,普通的清心丹对情花咒无效。要想压制此咒,须得先对症下药,寻到突破口。
观这几次异动,大多因她看见了符合自己喜好的男子,便会心跳加快,忍不住做出一些她平时根本不会做的亲近之举,继而色令智昏,甚至于恨不能将一颗心捧送出去……
那么换而言之,只要她在心跳加速时强行施法中断,便可规避情咒发动——譬如炼出一种幻形丹,服下后一旦遇见心跳加快之人,便会将她强行变成冷静的山石草木。
至于为何不变成毛茸茸的走兽灵宠,晏琳琅有自己的考量:走兽亦有欲-望,情动交合,恐压不住情花咒,何况还要冒着被人猎杀的危险,实在划不来。
而草木无心,无心便不会心动,最是妥当。
晏琳琅依照五味司提供的资料,很是废寝忘食地研发了数日,终于炼成了一颗异香扑鼻的白色丹丸。
正巧玄戈进来述职,问她这是何物。
晏琳琅捻着那颗白色丹药,微笑道:“清心丸和幻形丹的结合体,我给它取了个合适的名字,叫做‘心花怒放’。若是服下此药的人心跳急促,动了春心,便会化作一枝花,直至一刻钟后心境清明方可复原。”
不得不说,玄戈是个嘴严的合格下属,竟然没有好奇她为何要炼制这种有着奇怪附加功能的丹药。
丹药已成,总要试试效果。
晏琳琅就着煎雪茶服下丹丸,咽下静候片刻,便见玄戈摆了个姿势,一本正经道:“少主,您看着卑职。”
晏琳琅抬眸看向玄戈那张粗犷严肃的脸庞,疑惑道:“怎么?”
“没有变化吗?”
玄戈摸着下巴,颇为惋惜地摇摇头,“看来此药炼制失败了。”
“……”
晏琳琅不动声色起身,含笑道,“我去找别人试试药效。”
她只是中咒了,又不是瞎了,对着谁都能情动。
俊美少年么,寝殿中不就供着一尊吗?
……
殷无渡这几日有些不悦。
他的信徒终日不见踪迹,总闭门捣鼓一些奇怪的物件,连带着给他的供奉都不似先前认真。
每每他沉脸不耐,晏琳琅才敷衍地拿出那个机括小木人拧一把,梆梆梆叩几下功德。
玄溟神主开始认真思忖,是否要再发展几个信徒,取代晏琳琅的地位。
他将神识扩散至饮露仙宫方圆百里,漫无目的地游走闲逛。
他云游至一座布满机关的庞大殿宇,檐下金光闪闪的招牌上书“五味司”三字,此时云淡风轻,天日晴好,几个十来岁的少年正在院落中斗机关兽玩。
殷无渡随即落地现形,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数名斗得热火朝天的少年面前。
他先是饶有兴致地拎起一只木鹰看了眼,最低等的炼器术承受不住神明的凝视,咯哒咯哒地扑腾翅膀,抖了片刻,便哗的散成一堆木块零件。
呐喊声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殷无渡带着一身“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气度,问道:“小孩儿,你们谁愿意成为本座的信徒,供奉本座?”
从他凭空出现到拿走木鹰,再到开口说话,一切发生得那样突然,那样的顺理成章。那群少年呆呆张着嘴,尤未反应过来。
看起来不甚聪明的样子,算了。
殷无渡没了兴趣。他的视线扫过一个少年手中的灵果糖葫芦,勾指抢过来,置于鼻端闻了闻。
酸涩味十分明显,他皱了皱眉,又嫌弃地将糖葫芦丢至石桌上,转身消失在风中。
地上那几只巴掌大的机关兽嘎达一跳,陆续变成了神像的模样,雕刻着玄溟神主那张俯瞰众生的淡漠俊脸。
风卷积落叶飞过,半晌,院中响起了少年被骗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