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边准备弄一份假电报,就说扶桑的兵船在山东外海晃荡,所以你得回去主持兵务。这是顶要紧的事,就算你姐夫,也不能不放人。”
赵冠侯摇头道:“老大已经疯了。为了当大太子,什么事都敢干,什么假都敢造,什么鬼都敢弄。可是他也不想一想,就算是君主立宪成功,天下可有瘸皇帝,聋皇后这种天残地缺的事情?”
袁克云的原配吴氏,是大金明臣吴大澄之女,双耳失聪,与袁克云各有残缺。赵冠侯这话一说,沈金英的脸上,也略微有了点高兴的模样。
“姐听说,衍圣公府,有一套祖传的银餐具,那是朝廷赏赐的,每一件都有编号。你能不能把这个,当寿礼献上来?”
看到沈金英期待的眼神,赵冠侯点点头“我答应你,这就给济南发电报,把它们送过来。”
“那就好,有了这些餐具,容庵的心就放下了。这个生日,他一准能高兴……至于下一个生日,还不知道有没有,能不能过的上,就不操这个心了。”她的手,抓住了赵冠侯的手
“如果,姐有一天不在了,你能替我照看着寒云么?那是个书生,只知道玩他的金石古董,再不然就是走马章台,对于居家过日子一窍不通。我就算留下一座金山给他,也会几年败光。也就你这个师父,能管着他,姐在世上亲人不多,一个你,一个寒云,都算是我的贴心人,我放心不下的,就只他一个,你帮帮我……”
“这没有话说,从哪方面论,寒云的事,都是我的事。还有,姐也不用担心什么,想开了,不就是称个帝么,没什么大不了的。当的成最好,当不成……也自当是玩了一把,姐夫自己下台,总不能祸连家人。寒云自始至终,也不赞成称帝,谁想往他身上泼脏水,是办不到的。”
沈金英感激的一点头“有你这话,姐就放心了。京城里你不要多待,这里的事,你也未必看的下去。赶紧着走吧,回山东……那才是你的家。”
她又看着赵冠侯“你说称帝不能成功,姐却也不赞同。我提个人,鹿皮讲课熊掌摇铃熊凤凰你知道吧?你姐夫让他在热河任职,看守行宫的时候,他干了什么你知道么?把前金皇帝的器物,偷了不少自己来用。把一柄高宗的扇子送了挂面,结果挂面这个老粗哪懂那个,就把扇子当好东西,转手送了你姐夫。要我说,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皇帝,或许咱们中国,就是该有个皇帝才好。你姐夫如果可以把皇帝传下去……将来,姐保你个世袭罔替,万年亲王。”
“那我这先说声谢谢,但愿姐心愿成真。”
及至沈金英告辞,简森发现赵冠侯面色凝重,表情很是不悦。这位比利时的女银行家,原本是目中无人的性子。不管是死去的侯爵丈夫,还是一干追求者,她都不曾放在眼里。可是如今,她却得承认,自己越来越像个中国女人,比如,会关心丈夫的喜怒哀乐,会想要为他开解情绪。从这个层面上看,自己和沈金英,实际并没有什么不同。
“亲爱的,你在为什么而忧愁么?即使你们的国家重新出现了皇帝,也不一定就能影响到你。我们只要经营好自己的山东,其他的,就随它去吧。唯一的遗憾,就是我在京城准备做的生意,这下泡汤了。”
“泡汤也好,这个时候再赚他们的钱,就不讲究了。总归是相识一场,就算不跟着他一起死,也犯不上在这时候落井下石。”赵冠侯猛的抱起简森,向卧室走去。
回忆起自小站投军至今,袁慰亭手段才干,皆胜于己。山东会战之后,其以总统身份,正可名正言顺的将声望民心集中于己。再加上以雷霆手段解散议会,再无掣肘之人。即使不能振兴共合,成就不世功业,但是做终身总统,保一生富贵总无问题。可如今……他却在一条绝路上越行越远,身为其一手提拔的部下,却连规劝都有心无力。
导致他走上绝路的,正是他身边最为信任的妻子,儿子,以及亲信大臣。他们联手编织了一张撕不开,抓不破的网,牢牢的束缚了袁氏的耳朵、眼睛。让这么一个精明强干之人,在歧途上越行越远,心里,又怎无遗憾?
不如归去……
“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皇帝,这话或许是对的。但是我们得给心装上笼子,再加一把锁,不能让这个皇帝跑出来,执掌自己的思维。人总要明白,这个世界很大,自己只是这个世界组成部分之一,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守自己的本分,别想着去称王称霸,大家才都有好日子过。眼看着共合经济有缓,这一折腾,又该有好多人受穷。好好赚钱不好么,穷折腾。”
六国饭店的房间内,安装有一人高的玻璃镜。镜子里,两个精赤的身体,纠缠在一处。从两人所在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镜子。不过这只会令两人更为兴奋,而非羞涩。简森的手指,划过赵冠侯胸膛,笑道:“哦?如果阿尔比昂、卡佩这些国家支持你成为皇帝,你会怎么选呢?”
“我会直接告诉他们,哪凉快上哪待着去,别想坑我。我现在日子过的挺舒坦,吃多了撑的才往火坑里跳。再说,我觉得,我现在就是皇帝!”
耕耘,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