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说,他是男人,不能坐视自己的国家被人侵略,他决心投笔从戎,投身军界。虽然他不会使枪,但是抢救伤员,或是运输物资总是可以干。即使这些都不能,他还有手中的笔可以用来战斗,有多少力量,就做多少事,这不是山东一省的战争,而是关系到整个共合的战争。我们被洋人欺负了这么多年,也该挺起胸膛,与他们分个高下了。”
她的语气很平静,加上生性腼腆,说这些话时,声音并不算多洪亮。借助扩音喇叭的力量,在场众人都听的很清楚。老人顿足道:
“糊涂!文辉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战场上,他又能做什么?戴家只有他一条血脉,到现在还没有子嗣,这么做,实在太冒失了。”
“老爷子,您说的很对。可是,如果扶桑人到了松江,他们杀人时,不会在意是否是家里独子,又是否留有子嗣的。大哥说过,有战斗,就会有牺牲。我们牺牲在家门之外,总好过牺牲敌人打进家里的时候。除了我大哥以外,还有一百三十名松江学生与他同行,我们松江救国会的旗号,会飘扬在山东大地上,让扶桑人见识一下,我们国人同仇敌忾,不惧外侮的决心!”
松江素重文教,一百余名学生上阵的消息,令与会者颇为震动。有人忍不住道:“这是胡闹!挨炮弹是丘八的事,不是学生的事,他们怎么能去送死?”
“这是学生自愿行为,没人可以阻止。现在是共合了,讲人人平等,讲自愿,谁也不能阻挠学生的爱国行为。”
“那也不能让他们赤手空拳上战场!这样,我捐三千元,为学生购买枪械武装。就算是要打仗,手里也要有武器才行。”
“好,我也认捐两千,给学生买药品用。不过说明白,这笔钱只限于我们松江的学生,外省的人,一概不能用。”
陈冷荷嫣然一笑,随即又扔出了另一枚炸蛋“松江学生只是排头兵,东南各省,都有义勇准备北上作战。没有车皮,就联系渡船,没有船,就骑自行车或是走路。总之,他们会用所有的方法,前往战场报效国家。他们没有武器,没有补给,有的,就是一腔热血加报国之志。不过大家放心,冠侯答应了,学生们到山东之后,都会领到武器,不会让他们徒手上阵的。”
一位银髯飘荡的老人忽然道:“胡闹!学生拿起武器,也依旧是学生。他们的命值钱,怎么能往战场上送。这样,你告诉你丈夫,不管用什么手段,都不能让我浙江学子上战场去挡子弹。我出两万块,去雇佣商团的卫队、淮上的灶户,山东的平民。总之,只要是拿钱卖命的,什么人都好,我浙江的读书种子,不能让他这么祸害!”
他这话给其他商人提了醒,立刻又有一名松江本地商人道:“我们松江商会,应该集资,筹措出一笔经费来雇佣替勇。由这些收了钱的替勇,把我们的学生替下来。知识分子,是国家的未来,不能白白牺牲。他们有一百三十个,我们就雇三百个商团的士兵,把学生换下来。”
一腔报国之志,抱有牺牲的觉悟走向战场的学子,并不清楚,自己成了另一场博弈中的筹码。在经济疲软的大背景下,如果没有这些学生,陈冷荷的募捐工作也未必能进展这么顺利。为了保全学子的性命,为东南保住文脉不断,商人们,终于决定出血。
除了一笔总数近八十万元的捐款之外,粮食、衣服、丝绸、药品,募捐大会,收获喜人。这些商人经营的领域众多,这些物资大多存在他们的仓库里。
山东战场的物资消耗速度极快,作为南方重要的贸易据点,大批扶桑的商人也在松江积极采购,不论从补给线路还是成本上考虑,松江乃至东南的物资,都对战场影响巨大。彼此之间,一加一减关系非细。
另外,这次集会的另一个作用,则是将山东一省的战争,变成东南豪门巨室,士绅富商与扶桑商人的经济战争。除去对山东用兵之外,扶桑的银行业,也针对正元银行实施打压,意图断绝鲁军的经济来源。
以正元的财力与扶桑人在本土作战,倒也不至于吃亏,可是终究是两败俱伤,当把这些东南的地头蛇一并绑在自己的船上之后,这一仗,陈冷荷就有了地利、人和两大凭仗,有充分自信,可以一战成功。
回去的马车上,戴安妮很有些兴奋“冷荷姐,还是你的办法好,有了这么多人的支持,扶桑人跟我们作对,就不可能赢。不过你要小心点,他们说不定会对你进行袭击。”
“我才不怕他们。冠侯的人始终在保护我,我相信,足够对付那些扶桑刺客。倒是你们,才要小心暗算,所有女性管理人员,都搬到我家去住。”
安妮脸微微一红,她当然知道,搬过去之后,并不一定是住那么简单。这种关系如果公开出来,会不会被认为是大逆不道,那位冠帅又会如何想?她的身上莫名的一阵发软,心里不知升起多少念头。
陈冷荷已经自顾说道:“我并不担心自己,反倒是担心冠侯。我们这里做的再多,也只能算是锦上添花,如果山东的战局,一如前金时代中外对战一样一败涂地,我们做多少都是没用的。不过,我对我的丈夫有信心,不管外界对这场战争持怎样绝望的态度,我都坚信,我的丈夫会赢。一定会!”
“听说青岛要塞,普鲁士人修的很坚固,扶桑坏人,一定打不进去的。”
“不,我说的不是打不进去,而是冠侯会赢。中国是我们的地方,扶桑人凭什么可以来去自如,不是要他打不进来,而是要把他赶出去。”陈冷荷握紧了安妮的手“相信我,冠侯一定可以做到!驱逐倭寇,雪高丽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