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边檐帽上,是铁血十八星的帽徽,下身的黑色马裤包裹的极为严实,但同样,将里面的滚圆有力,勾勒的淋漓尽致。让人忍不住想要剥去这恼人的束缚,看看里面的雪白圆润,是什么样子。脚上的亮漆马靴,比起那大红绣鞋来,更勾男人的魂魄。
为首的女子,一骑独行,长身玉立,粉面娥眉,是个极出挑的模样。轻轻用马刺催动着坐骑,手扶着腰间佩剑的剑柄,不怒而自威,让人不敢生出轻慢之心。
百姓里有人喊出来,“杨副队长,这是杨副队长!听说她也是陕西人,这下不知道帮谁。”
女子在马上已经大喊起来“李铜锤,你要做啥?给我松手!”
那大汉虽然没有拿武器,可是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魄,却让身边的人,本能的感觉到危险。仿佛面对的是一只猛虎,随时可能扑起伤人。
当这句话喊过之后,猛虎,瞬间变成了绵羊。男子松开了手,转身之间,人已经矮了半截“三太太!小的给三太太磕头了!”
“我不是什么三太太,我是杨玉竹!”女子脸上依旧严肃“你修了一年的河,又种了大半年的田,却还是想着当刀客的日子?真是匪性难改!”
这句恶毒的诅咒,自杨玉竹口中说出时,并没有多少咒骂或是轻视的情绪,反倒是充满了失望。仿佛是慈母,看着不成气的败家子,而发出的哀叹。
那大汉以及身边的几个陕西人,都已经在地上磕头道:“三……三姐!我们……我们太苦了!老弟兄们,在修河的时候死了大半,还有一批被拉去修铁路,听说……一个都没有回来。”
“苦?谁不苦?人生在世,本来就是要受罪的。何况你们当初的作为,就该受更多的罪,生死,都是命数。你们杀人的时候,可曾想过,那些人又苦不苦,他们的家人,又该怎么想?”
她又看看那大车“你们住的地方,不是有粮食收购站么,为什么要到城里卖?”
“我们……我们想来看看小少爷。”名为李铁锤的大汉,磕头如同捣蒜“就算是要罚,也让我们看看小少爷,再罚不晚。……三姑娘开恩,让我们跟小少爷,见一面吧。”
杨玉竹沉默了片刻,摇头道:“你们来的不巧,他现在有病,根本没法见人。马上去卖粮,然后回家。我会给你们的村公所写信,你们几个,匪性难驯,就等着去矿山吧!”
女子骑警队,作为近两年间,山东新政的一部分,伴随着夫妻、妻妾平权法案,以及离婚自主法案,同时在山东推行开来。
女子警查的成立目的,原本是为了逮捕女性犯人,以及接待女性报案人,保护女子权力而设置的。其成员来自于泼妇营,可是随着凤喜担任队长,人们都知道,这支力量的最高负责人,是冠帅的姨太,警队的权力,自然而然就凌驾于其他队伍之上。
即使是山东警务总办王松,地位也比不上凤喜。女子警查的薪水是男警的一倍,既威风又时髦,渐渐,吸引了山东,乃至赵冠侯辖下其他几省时尚女郎的注意力。
包括曾经的女子炸蛋队成员,以及不安于室的富家千金,纷纷要求报考,到现在,女子警查队的成员招募要求,已经从最初的身强力壮变成了识文断字,年轻漂亮……
她们中,有一些人代表着山东的名门大家,有一些人,则正受到某位实权人物的狂热追求,甚至有一些本身,就是某位大人物的姨太太或是所谓的秘密夫人。这些人中,任意一个,都不是平民所能得罪得起的。是以,由她们开路,道路变的十分顺畅,胶车,顺利的到了地方。
这是由济南官方办的粮食收购站,一律以鲁票结算。作为可以在数省通行的货币,其购买力并不弱于银洋。在山东,这些官办收购站在农村的口碑,比洋行更好,只要能和他们建立关系,在村公所打官司的时候就能受到优待或者是不歧视。是以洋行在山东收购农副产品,反倒不如山东官办收购站。
济南收购总站的负责人是山东财政厅派出的官员,一见到杨玉竹,立刻热情的打着招呼,又让人准备茶水。杨玉竹摇头道:“不必了,就是带几个乡亲来卖粮,都是陕西人,希望能给关照一下。”
“好说,杨小姐带过来的,肯定是要关照的,这是大太太亲代过的事,没有差。”
有了杨玉竹的面子,粮食结算款,比照平时多了一成,几个同来者数着钞票,脸上都露着笑容,对待几个陕西同来者,态度也变得亲近了一些。杨玉竹却毫不客气的指着几个人
“你们,准备一下,去矿山干活。如果你们自己不去,就由我押着你们去,到了那一步,我就没了你们这些兄弟!”
“去,我们一定去……”李铜锤忙不迭说道:“只求能让我们看看小少爷就好。三姑娘……我们啥都没了。没了司令,没了枪,连刀都没有!村里,不许斗殴,不许骂人,除了干活,就啥都不行,我们……难受啊!小少爷,是我们唯一的盼头了,让我们看他一眼就好……就一眼……”
杨玉竹坚决的摇摇头“别想这事了,你们看他,就把他教坏了。你们本就杀性大,还要打架斗殴,还想要喝酒骂人,那跟当刀客有什么区别?记住,你们当了太久的狼,现在就是要当羊。你们的爪子和牙,都要掰断,拿刀的手,只能去扶犁,对你对别人,都是好事。到矿上好好干几年,如果能磨去你的野性和杀心,就还是我的兄弟,否则的话,我第一个不饶你!”
“啊!”李铜锤撕开上衣,猛的朝天怒吼起来,声音如同狼嚎,令人觉得毛骨悚然。如果此时他手里有一柄刀,说不定就会挥舞着,不管是谁,先杀个痛快再说。可是,他手里什么都没有,只能一拳一拳,朝着地面猛捶。同行者与他同样,跪在地上干嚎,用力捶着地面。
几条大汉,都是刀斧加身,面不变色的豪杰,可是此时,却哭的撕心裂肺,让人听了,只觉得五内如焚。杨玉竹强忍着悲伤,飞身上马,朝几名巡捕吩咐道:“送他们回村,我给村公所写信,押他们去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