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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白的百姓,我就交给你们大荔县负责了,再有两天就要过年,这个时候移民,很有些难处。邓军门的难,我心里有数,若有什么我能帮的上的,只管开口,我鼎力相助。”
在赵冠侯对面的,是一位三十几岁,相貌英武的武官,身上穿的并非共合军装,而是前金军服,顶戴花翎朝珠俱全。举止做派之间,也依旧是保持着前金习气,见面先磕头施参。称呼赵冠侯也是爵帅,而不是称其大帅,显然还是把他当前金官员对待。
虽然举止间透着守旧,但是对这名叫邓九成的男子,赵冠侯并不敢小看。大荔能够坚持到现在,没落入救国君的手里,此人的功劳得算最大。
他是大荔的民团头领,其出身,乃是跟随左季高征西的老湘军后裔,在前金时代,因为办团练有功,曾被赐四品顶戴。等到共合建立,他不忘旧主,辞官归隐,不再过问世事。
邓家在大荔是望族,既有家财也有人望,救国君一起,邓九成就应大荔商会之邀出山,组建民团,购买枪械。郭剑上次攻打大荔,就是因为对上邓九成,吃了大亏。
在关中之地,邓九成堪称能将,在地方上也有影响,乃至会门山堂里,实际也有他一把交椅,算是黑白两道通吃。对于这种大乡绅,自然是能结交就不要得罪。
邓九成颇为拘谨“下官在爵帅面前,不敢言难。卑职家祖上随左侯征西,当时的条件也很艰难。但是湘军子弟,最信一个挺字,文正公当初就讲有十八路挺经。我们这些湘军与文正公一样,都可以挺。多难的处境,也不在乎。虽然救国君有十万乌合,我大荔只有几千团练,但是卑职早存与城池共存亡之心。他们若敢进犯大荔,卑职带兵,与他们血战到底,有死而已。再者看到羌白这副样子,大荔的百姓也明白,城池一丢,是个什么下场。也不只是大荔,整个关中自长安、羌白大火之后,不管救国君打到哪里,老百姓都会咬紧牙关,全员上城跟他们死拼到底。不会再有一座城池开城迎贼,也不会再有人和他们合作!这些贼人,是在自取灭亡。”
“能挺固然是好,但是也要有资本才行,什么都没有,也是没得挺的。光拼命不是办法,还是得保住命。我安排一个步兵旅给你,也是湘人,大家老乡,也好说话。多了不敢说,十天的军粮,我可以拨给他们。再往后,饷道打通,钱粮就都方便了。”
邓九成大喜“有一个旅在,就算十万人都来,我也敢和他们见个高下了。多谢大帅,钱粮的事,您不用操心,邓某情愿毁家纾难,大荔县里,愿意捐献钱粮的人,也很多。”
“如此就要说一个谢字,我话说在前头,所有的粮饷都是借,不是摊派。只要饷道打通,所费钱粮,我都会归还,绝对不会短缺。”
“大帅为了保陕西打仗,还谈啥借不借,我们自己脸上都没光。看了羌白和长安的样子,就连我们大荔有名的瓷公鸡,这回都答应助饷了。大家都在怕,怕同样的命运,落到自己头上。”
长安,曾经陕西最富庶繁华之地,此时,已经成了一片鬼城。郭剑洗劫长安之夜,没有一家大户得以幸免,所有的商店都遭到洗劫,所有的大户人家皆被乱军扫荡一空。
救国君撤退之后,由于原有的武装被击溃,城市处于群龙无首状态,城里的无赖、乞丐以及城外的流民外加败退的溃兵,又对城市进行了新一轮的洗劫,这下,就连普通人家,也同样要遭难。
在寒冷的冬日里,长安的井里,多了无数女子的尸体,树上,也挂了不知多少佳丽。男子痛哭着,大喊着自己心上人的名字,在寒冷的街头声嘶力竭的长嚎。可是,这仅仅是噩梦的开始。
城里的粮食,被郭剑部洗劫一空,外来的粮商不敢到长安附近交易,生怕再遇到某一支来历不明的部队,连命都丢掉。城里的居民,大部分选择了逃难。可是逃亡者,很快就发现,他们的求生之路并不安全。
散兵游勇、强盗游骑,以及在潼关战败的甘军残部。在每一个晚上,都会对难民发起袭击,搜刮着他们仅存的银子或是口粮,剥去他们的衣服,女子则肯定要受辱。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没有机会到达目的地,就被寒冷与饥饿夺去生命。其中大部分是陕西的殷实人家,或是拥有大片土地、商铺的富翁。可是此时,已经和普通难民,没有任何区别。
城里的人,也没好到哪去。他们通过一切办法寻找食物,但是长安也被郭剑放了一把火,能找到的东西并不多。初时,人们吃老鼠,后来老鼠已经吃光,就只能翻垃圾。瘟疫随之散布开来,对于留守者来说,染上瘟疫,并不一定是坏事,至少可以早一点离开人世,不至于再受罪。
等到赵冠侯大军开进长安时,见到的,就是一座如同鬼域的城市,和成片的废墟。只有同盛祥、易俗社这些郭剑本人非常喜爱的商铺或是剧院得以幸免,但是在眼下这个时局,也不可能有生意,有等于无。
凤芝的反应很大,赵冠侯扶她下了车,她就吐起来没完。刘佩萱上前为她把脉,好在没有大碍,但是总这样吐也不是办法。汉娜的嘴唇咬得紧紧的,一语不发。王五是江湖老人,与关中群盗颇有些渊源,此时忍不住怒道:
“这些人已经不配称为刀客!自从黄龙山立山堂以来,刀客就有刀客的规矩,江湖有江湖的道义。他们这样做法,与盗贼已无区别,又有什么脸面,自称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