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们给我写了信来。”夏满江毫不隐瞒,把两个儿子的书信递过去“这两个畜生,现在镇军里面做哨官,手上管着百来个人。说是什么葛明军势如破竹,此番必能成大事。要我认清形式,还要我设法说大帅起事。这些混帐话,我们不必多谈,只是大帅既然要到江宁去救人,这两个畜生,倒是用的上。”
夏满江一指书信“他们这一哨人,是原本两江总督的小队子,反正之后,未被改编,直接编入了镇军里。现在让他们守在太平门,如果大帅想要进城,这两个畜生,或可为大帅尽一份心力,也算是他们报答大帅的举荐之恩。再者,葛明党终究是反贼,如何能够长久,早晚这天下,还是要朝廷的。到时候,这两个混帐东西,连人头都保不住,我就只有这两个儿子,希望给他们找一条后路。若是他们能够开门内应,大帅看在学生的薄面上,保他们的性命,再给他们保个前程,学生也就放心了。”
“葛明军能否成事,这咱们先不提,我只是有点担心,两位公子,能听您的话?”
“大帅放心,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他们还能管的住,我说一句话,他们不敢不听。我的儿子虽然不忠,但还不至于不孝。再说他们在镇军里也不如意,信里写了,镇军对他们不放心,不让他们守要害地位,只守个城门。而且不发犒赏,远不如在张制军手下当小队子时过的如意。让我劝大帅起兵,就是为了给自己挣点功劳,还让我帮他们想办法,搞一笔银子。带兵官都要家里想办法搞银子,下面的弟兄,必然是苦的很。以大帅的威望,再加上我们给他银子,我想,说服他们归顺,也不会很难”
赵冠侯点头道谢,夏满江已经写好了书信,赵冠侯带在身上,告辞而出。等回到家里,寒芝已经准备好了酒席,预备着为他饯行。由于是去救陈冷荷,女眷里,除了孙美瑶,余者概不参与。
寒芝索性把所有的女眷都叫到了自己的房里,给赵冠侯送行,翠玉抱着添福,很有些不舍,悄悄说道:“你把人救回来,就把她安置在山东吧。什么松江太太,一家人哪有分几个地方的道理,就和我们一起住,彼此的看的到,也省得她再闹出什么来。”
“怎么,吃醋了?”
“没有……只是有些感动。安徽那么好的地方,你为了她,说不要就不要了。今日可以为她,明天就可以为我们,至少我知道我的丈夫不会为了功名利禄,或是什么家国大义,就牺牲我们这些妻妾,我的心里确实很高兴。可是我也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陪着我,陪着儿子……两相权衡,我只能希望你把她带回来,带到山东,至少她在山东,你就不会走远。”
赵冠侯笑着接过儿子,又在翠玉脸上亲了一口“放心吧,她在不在山东,我也不会走远。不管是冷荷,还是你们中任何一个,遇到类似的情形,我都会带上人马杀过去。再说这次入江苏也是个机会,打安徽固然容易,但是影响也有限。眼下的情形,人心已经不在朝廷一边,安徽打下来,早晚还是要丢掉,无非是形成拉锯。还不如一战而取石头城,让天下人知道一下,第五镇不是好惹的角色。打的一拳开,免去百拳来,以后谁再想对山东不利,就得自己掂掂分量。”
毓卿则很是兴奋,连喝了几杯酒,玉面飞红,用手轻轻拍着桌子“江宁是好地方,江东王气,尽归于彼。虽然经过洪杨兵乱,如今恢复了元气,是东南第一名都。冠侯,我们把江宁占下来,谁要也不给,咱们一家,就搬到两江总督衙门去住。到时候咱们就是两江总督、江宁将军、江南提督,整个东南,早晚都是我们的。”
江宁的意义非同小可,与京城可以作为并列的存在,毓卿对其有特殊感情也不奇怪。只要赵冠侯占领江宁,再把旗人宗室转移到江宁,事实上,未来就可以与京城的势力分庭抗礼,俨然一个东南。参考金宋故事,大可于江宁立国称孤,与北方长期对峙下去,延续大金帝祚。
赵冠侯明白毓卿的用心,但也不便说明点破,只作不知,含糊应付。程月忽然起身,给赵冠侯敬了杯酒,她是长年吃素的,却也破例陪了一杯,战战兢兢道:“老爷,妾身可以不可以……与您同去?”
不等赵冠侯做答,凤芝立刻道:“好啊,你同去我也同去,干脆咱一家子都去。真是的,寒芝姐都说了,这次是去打仗,不是去玩的,你到了那里,到底是顾你,还是顾战场!”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可以帮忙。”
程月有些胆怯的看着赵冠侯,见他没有出声呵斥,才继续道:“妾身家中长辈,曾跟随文正公剿长毛,是先登九将的部下之一。当日九帅攻江宁,百道攻城,大多隐而未发,那些地雷火药的埋设之地,妾身略知一二。若是……若是能够用的上,或许江宁也容易攻打一些……”
爱慈晃着赵冠侯的胳膊撒娇道:“爸爸,带妈妈去,带妈妈去,妈妈昨天晚上又哭了。”
赵冠侯抱起女儿,又对程月道:“我不是不想带你去,但是你知道的,兵凶战危,稍不留神就有性命危险。我怕我顾及不到你们,不管是谁,中弹受伤,我心里都不会高兴。即使我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不受损伤。”
“妾身不怕!”程月鼓起勇气“妾身愿意与夫君,并肩作战,如果真有什么凶险,就让妾身先为您挡下一发弹药也好。”
苏寒芝连忙道:“好了,冠侯你别固执了,程月姐姐既然能帮上忙,就带她一起去吧,路上也有人可以伺候你。不过爱慈留下,她那么小,可不许到战场上去。你们都要小心,谁也不准受伤……”
路局的列车是之前就已经备好的,辎重粮草,马匹装具,全部装运上车,战车轰鸣,杀气冲霄,近两万武装齐备的精锐离开山东,向浦口方向,呼啸而去。
与此同时,葛明军正府内部,刚刚商议决定,以江宁为首都,建制立国,只待孙帝象先生一到,立刻举行建国仪式。一个新的国家,即将诞生,但是扼杀他的绞索,也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