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他们的假,足足有一个月,尤其沈金英那边,又给赵冠侯送来了一笔赏钱,加在一起,足足是四个月的饷,数百两的银子。有了这笔款,年便可以过的极为豪奢,可是等他回到家里之后,见到的却是苏寒芝满面凄楚的模样,就连一旁的姜凤芝,脸色也极难看。
细问之下,才知问题是出在屈庭桂上。赵冠侯与沈金英做了姐弟,再点屈庭桂的将,也就容易得多。屈大夫医术高明,给苏瞎子诊断过几次后,知道这是受到强烈刺激,加上过度吸食烟土引发的精神疾病,开了些药,让她们到西药房去拿。
这原本是好事,可是苏寒芝见他医术如此高明,又想起自己和赵冠侯成亲已有时日,肚子却无动静,就有些嘀咕。屈庭桂本人并不精于此道,便又请了自己一个挚友,乃是妇人科的名家泰斗,只一诊断之后,便委婉的向苏寒芝说明,她体质羸弱兼先天问题,怕是此生难有子嗣。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观点,在金国乃是金科玉律。一个妇人不能生育,丈夫休掉她,就是娘家也不能说什么。何况如今赵冠侯既换顶戴又有黄马褂,想要娶个有身份地位的美人不费太多力气,她一个既无根脚又无法生育的女子,还有什么脸面做大妇?自从确诊的结果出来,一直到现在,苏寒芝始终是哭哭啼啼,姜凤芝的情绪也很低落,毕竟这个姐要是被赶走,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再出现在这里?
姜凤芝见赵冠侯回来,连忙道:“师弟,你快劝劝,寒芝姐连包袱都收拾好了,说是要走。”
“走?去哪?”赵冠侯紧抓着苏寒芝的手道:“你是我的老婆,我哪也不会让你去,师姐,你去把她包袱里东西都放回去。”
等到姜凤芝离开,苏寒芝才道:“冠侯,我不会走的,我舍不得你。我收拾东西,只是为了腾地方,主人的房子不能住……你是赵家单传,我不能害你绝后,何况你不愁找不到女人为你生儿育女,就把我休了吧。我给你当老妈子,或者当个使唤丫头都行,这样你还能看见我,如果你……你想我,也随时可以来要我。但是正室的地位,必须让出来,让给一个能给你生孩子的。”
“我当什么大事呢,不就是生孩子么,也至于你成这样。”赵冠侯边说边把她抱在怀里“你听我说,我对于孩子不是不喜欢,但是现在也不想要。我现在办公事,不知道有多忙,有个孩子也照顾不好,还要分我的心。而且我在这里,对你发个誓,不管我将来前程如何,官至几品,有生之年,糟糠之妻绝不下堂。”
听到丈夫的这句承诺,苏寒芝心头一暖,但随即又看到他那半截金甲套,越发觉得自己亏欠他良多,紧抱着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胸前痛哭起来。赵冠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细语安慰,等到姜凤芝回来时,正好在外面见到这一幕,觉得这两人之间亲密无间,想要再匀出一个位置,却是势比登天。
到了第二天头上,霍虬等三人便来登门拜访,亦是赔罪。他们在京城闯了祸,只当要挨重罚,很是有些不安,但好在有杨翠玉说好话,赵冠侯只是骂了一顿,并没有重责,回津交令时,也没对袁慰亭说起。三人感激他的恩典,特来拜谢,并且带来了礼物:整整十二个丫头。
虽然赵家有孟家送的下人,但总归不是自己的,用起来不凑手。而且孟家送来的都是男仆,女仆只有两三个上了岁数的,手脚虽然利落,干活终究是不如年轻人。霍虬三人送来的丫头,年纪都在十六到十八岁之间,正好手脚麻利,可以劳动,是干活的好帮手。
赵冠侯对于内宅的事,过问不多,特意把苏寒芝叫来,与几个部下见面,又问她的意思。苏寒芝听到是十二个妙龄女子,先就一喜,随后问道:“这十二个人,可是嫁过人的?”
“回夫人的话,没有,卑职买时特意问过,都是大姑娘。”
“那我要去看看,人牙子在哪呢,我过去看一眼。”
等到姜凤芝与苏寒芝出去看人,赵冠侯问道:“十二个大姑娘,这得花多少钱?你们三个,量力而行,不要自己花亏了,大家都得过年。钱不够,我给你拿。”
“不用,这个真没花几个。”霍虬连忙摆着手“现在这津门啊,人是顶便宜的,秋天的时候黄河发水,山东河南两省受灾,几十万人没了活路,总不能等着饿死。走的动的,就往外地逃难,知道津门富庶,有不少人来这里找生活。可是年底了,连津门自己都有人冻死,何况是他们。现在您去人市看看,一个大姑娘,来二十斤粗粮就能换走,这些人我们特意挑选过,也没花几个。比买大牲口都便宜,要不是军营里不许有女眷,卑职还想买几个给自己暖被窝用呢。”
“这个冬天,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过不去了。”赵冠侯摇摇头,他知道,这差不多是金国每年都会有的灾难,每年都有天灾,每年都有人逃难,朝廷和地方都已经习以为常。这么多的难民在津门吃不上饭,女人可以出卖自己,男人又该怎么办?何况还有老弱孩子,这么多人吃不上东西,如果处理不好,怕是要出大乱子。只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现在连总督衙门都封了印,也就更不归自己管了。
他款待着三人留下吃饭,这顿饭,就是买来的一个丫头做的。据说这是个厨娘,霍虬等人就是吃过她做的两道小菜之后,才决定以二两五的价格买下她。而她拿这笔钱,买了些粮食留给了身边的几个孩子。
这顿饭吃的赵冠侯也胃口大开,觉得论手艺,虽然不及庆和堂那地方的名厨,但是也足称一流。等到酒足饭饱,霍虬撺掇着“大人,您去看看那些买来的丫头吧,要是有中意的,还能抬举她们,收个房。”
“滚边去,跟我媳妇面前少说这个,要不然跟你没完!”赵冠侯瞪了他一眼,这时,苏寒芝却主动走进来道:“冠侯,她们都洗了澡,也换好了衣服,你也看看她们,好认的出谁是谁。”
这些丫头购买时,都细心挑选过,一经梳洗,个个容光焕发。虽然难称佳丽,但也算平头正脸,相貌不恶。那些丫头见到赵冠侯这个主人年少英武,亦有些害羞,都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赵冠侯一一看过去,直到最后一个时,忽然问道:“霍虬,你给我过来,这个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