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冠侯也没搞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上赶着来讨好自己,好在这帮人存不住话,一名龙头很快就揭开了底牌。
“金爷那边派人来送了信,让我们这次给您站脚助威,咱们漕帮当年因为帮着前朝运粮,差一点就被万岁下旨抄了香堂,断了香火。多亏金爷祖上为咱们说了好话,才保留下漕帮血脉,又赏了龙鞭龙票,保了漕帮有自己的码头,儿郎弟子们就有口饭吃。从南到北,漕帮子弟,都得感念金爷家祖上的人情,就算是拼了性命,也得听金爷家的调遣。这次的事虽然是赵二爷与庞家的事,但您既然是金爷的朋友,就是我们漕帮的兄弟,来之前,我们已经抽好了签,到时候下油锅,咱们漕帮弟子顶着上,绝不能让赵二爷以身犯险。”
赵冠侯这才明白,原来这些人,也是金十给自己安排的帮手,这个人情,自己似乎是越欠越大了。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不管是江湖身份还是什么,金十那种人想要用人,只要说句话,有的是人上赶着为其效力。帮自己这么多忙,自己将来想要报答他,可就难了。
那些漕帮龙头并不知道赵冠侯与金十的具体关系,也不好多问,但是认定了这是那位金爷的知己,而那位金爷虽不在帮,却在帮里地位超然,对他的朋友不能怠慢。因此说话时很是恭敬,让一众小鞋坊的混混大为得意,觉得自己的龙头确实够威风。
马大鼻子这时也带了几个旱锅伙的寨主过来,狐假虎威地说着“我跟你们说,冠侯那是我兄弟,跟自己的骨肉同胞没有差别,你们跟他客气点,否则就是跟我马大鼻子的作对了。不就是海底捞金印么,到时候我们大酒缸出十个人,我就不信了,还镇不住个庞家。”
几个寨主也不理他,而是拉着赵冠侯到一边说起了私密话。
“赵二爷,咱们以前没见过,可是我跟马大鼻子认识,咱就是自己人了。您的事,我们也听说了,海底捞金印,您是这个!”一个锅伙寨主挑起了大指
“大家背后说起来,都说您是津门新出的爷,谁都得给您挑大拇指。可是这海底捞印的事,您还得再想想,可不能寨主第一个冲啊,这会坏了祖宗规矩啊。”
“是啊,咱锅伙的老规矩就是,大家抽黑红签,生死各按天命,寨主坐镇锅伙,统带三军,你说你要是跳了油锅,你手下的人,由谁来管?再说了,将来再有别的事,我们也不好做啊。”
捞印与之前的站笼不同。站笼乃是袁慰亭指名点姓,要会津门各路锅伙寨主,好比是两军疆场,点名骂阵,若是不敢应战,在江湖上就成了被人耻笑的夜壶,寨主也就当不稳当。可是捞印与普通的夺码头类似,黑红签定生死,红签拼命,黑签替死,寨主只做指挥台上的三军司命,绝不会冲锋陷阵。若是赵冠侯开了寨主下油锅的头,其他人就不好办。
经历站笼之后,津门混混群龙无首,新上来的寨主大多压不住场子,赵冠侯这事一旦传扬开,其锅伙里的成员,恐怕就不好管了。人最怕的就是有样学样,如果这些锅伙也要求自己的老大遇事冲在前面,寨主还怎么当?
他们倒不能强行要求什么,但是这次带人过来站台,就算是一个善意,提出的要求也不能算过分,想来赵冠侯也没什么理由拒绝。毕竟所有的锅伙都一样,遇到这种事,肯定是锅伙子弟抽签送死,绝没有老大带头的道理。
还有些人建议着,既然自己凑了这么多人,还有漕帮的弟兄在,完全可以打一场大架,放弃掉捞铜钱的这个念头。只要打服了庞家,还怕要不回那颗珠子?漕帮几位龙头也点着头,漕帮里本就不乏敢于卖命的打手,加上在水上做偏门生意,如果需要甚至有可能搞来火绳枪。对于打群架的事,是不怎么担心的。
赵冠侯对于众人的建议只是一笑,随后说道:“在津门地面上混事,最要紧的是规矩。既然定好了捞金印,那再去动武,说的好象咱们怕了庞家似的。再说那珠子他藏在哪,我们又不清楚,就算打赢了,也没什么用。众位好意,兄弟心领了,至于谁第一个捞印……我们到时候再商议。”
来的客人络绎不绝,等到入夜时,小鞋坊这边依旧是人来人往不断,混混们把这当成了一次盛会,不时有人坐着人力车过来参与,共襄盛举。
好在孟思远已经在津门县衙门打点了关节,李秀山的新军也打好了招呼,否则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地方衙门说不定就要当成叛乱上报直隶总督衙门了。
在庞宅里,庞金标挥了挥手,几条命令流水般下达出去,庞家的精悍家丁,开始了行动。苏瞎子与含烟刚刚抽完了大烟,正在神游天外之时,房门猛的被人踢开,不等二人反应过来,就被塞进了麻袋里。
另一路人马,将钢刀用青布包裹个严实,坐着人力车,摸黑来到小鞋坊外,可是刚刚下了人力车,就被眼前的景象吓的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一名混混以为对方是来帮忙的,热情的上前打招呼,那几名家丁向后躲避中,却一不留神,将裹刀布扯开。在一声怒骂之后,小鞋坊陷入了沸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