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算美人么?身旁的这二位婢女不算美人么?三位美女服侍公子一人,还嫌不够?公子,你是不是太过贪心了”。
就算是公鸭嗓,夹子嗓子在耳畔轻轻言语,也足够佻动眼前男人的心。
何况,这位姑娘长得也算中规中矩。
“喵”。
不知哪来的猫,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有些刻意。
白清清觉察出了不对,立刻将手中那把宝剑往桌上一放,“是人是鬼,偷偷摸摸,出来一见”。
老鸨半个身子已坐在了赵一尘的大腿上,一只胳膊环在赵一尘脖颈之间,晃了晃手中的月光杯,葡萄美酒不停的击打杯壁,却一点也没有洒出。
“你这位婢女好大的杀气啊,不过是我万花楼养的一只捉拿老鼠的家猫而已,此番举动,未免太过了些”。
赵一尘长得并不高大,也不粗壮,被已成人的老鸨如此一搂,更显得有些小了,可他也并不着急将老鸨推开,并不是老鸨究竟有多么诱人,而是身上那股淡淡的茉莉花香,让他有些惬意。
仿佛之中,他又回到那片东罗森林,又化身成为那颗桃树,静静等待雨水阳光的滋润。过了好多好多年,他终于能够第闻见草图的芬芳,闻见林间的香味,那就是茉莉花的清香。
可仿佛依旧是仿佛,就如同回忆已经成为回忆。
赵一尘,或者说伪装臣李存礼的赵一尘此刻坐在万花楼的雅间当中,身旁是一位十六七岁的深不可测的老板,就连是他,也得稍稍当心。
“猫?怎么万花楼也有老鼠”。
“原本是没有老鼠的,只不过店大了,那些老鼠总会趁机而入,不养些猫,老鼠一多,这店也没法开了”。
杯中的葡萄酒继续晃荡,已荡出不少气泡,葡萄的酸甜的气味逐渐从杯中溢出,有些令人陶醉,更有些恍惚。
老鸨的话是有些理,也有些机锋。
“出来”。
可偏偏,白岭的剑认不得这些理,也认不得那些机锋。
剑已出鞘,环游雅间,时而悬在头顶,时而游在身侧,有些警告,略带威胁。
老鸨暗自用劲,却分毫无效,杯中的酒继续晃荡,却失去了分寸,几乎要全从杯内洒将出来。
“老板,并非胡闹,有事相求”。
赵一尘身子一弹,老鸨完全经受不住,就要跌落在地,但赵一尘再度出手,扶着老板的细腰竟坐回了窗沿。
四目相对,窗沿相望,搂腰传情,恰如新婚。
可他们毕竟不是新婚,一位十六岁的姑娘,一位八岁的男童而已。
“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赵一尘道:“小离”。
两道极窄的红色布条,老鸨拿在手中,并没有翻来覆去的认真端详一番,只是任由布条静静的躺在掌心,然后若有所思。
“这是何意”。
赵一尘道:“想必姐姐已经认出,这是何物”。
老鸨道:“你们究竟是谁?李家公子我见过,你绝不是他,既然求我帮忙,你们是不是也要坦荡一些”。
白清清确实坦荡,“都说了不要搞这些花花绿绿的小肚鸡肠,一把剑足以,我叫白清清,堰塘关人氏,自幼在白岭问学,拜入掌门太广真人名下,他是前堰塘关城主赵鸣之子,堰塘书院诸葛先生门生赵一尘,这位是她的婢女,小离”。
赵一尘心想,这白岭的自我介绍为什么总喜欢加这么名头?难道会吓死别人不成。可终归这些话没有说出口,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老鸨的眼神从三人身上一一扫过说道:“小女秦娥眉,万花楼掌柜,你就是那位大闹堰塘书院的赵一尘”。
很是简单直接,赵一尘觉得很是不错,便道:“听说过我”?
“能正面与城主之子作对,而且还没有遭到报复的,你是第一人”。
赵一尘没有回答,若论报复,其实是有的,比如无故牵连的牛奶奶,还有差点被卖了的小离,只不过这些事除了那条背街小巷,城中大多数人那是闻所未闻。
葡萄的酸甜已渐渐散去,赵一尘正首道:“想必秦姐姐也看出些门道来”。
两条红色窄布依旧静静的躺在手心,此时却被抓成了一团,“确实看出了些东西,但不知二位究竟想要查些什么?此房间内只有你我四人,可否明言”?
白清清道:“明人不说暗话,此次前来就是想请秦姑娘帮着查一个人”。
老鸨道:“穿此肚兜的人?倒也简单,不过你们此行的目的恐怕不是找这肚兜的主人,而是找这肚兜主人的相好,我可以直接告诉你,已经死了,听说是被妖吸走了精血”。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堰塘关出现妖物的事情,早已不胫而走,无论城主、诸葛先生怎样控制,最多只能延缓恐惧蔓延的速度,无法根除恐惧。
而要消灭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消灭恐惧本身,比如找出那只作祟的妖物。
白清清正致力于此,所以说道:“看来秦姑娘消息也是很灵通,但我还是想要见上一见”。
白家人总算有些面子,更何况背后还有白岭做靠山。白清清的要求秦姑娘一口应允,只是唯有一个前提,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万不可说与第三人知。否则不但那位姑娘沾了晦气,客人不愿出钱,万花楼的名声也会因此受损。
关于这些,白清清自然也是一口应允。
很快,一位名叫红棉的姑娘来到这间房中,年龄已近三十,就算有了脂粉的掩盖,眉眼之处的沧桑也是足以让人心疼。
“红棉姐,他们想要知道那刘癞子的事”。
老鸨站在红棉身后,双手轻轻搭在双肩,手指尖的纱巾已半含在嘴唇之中,惹了些朱红。
“哎,我也是命苦”。
红棉一声长叹,继续说道:“我与那癞子刘小时候便相识了,那时他还有些田产,哪知天不遂人愿,手气太差,被那赌坊全给坑了去,最后竟然沦为了赌场的打手,但即便如此,在得知我流落万花楼后,还是时常来关顾我的生意”。
“直至前些日子,癞子刘来做生意时,突然说要为我赎身,一开始还还以为他只是喝醉了胡说八道,哪知说了他两句,还对我发起脾气来,气冲冲的走了出去,想来也是这一次走得急,肚兜还夹在他的身上”。
“但后来,就听说他又去招惹了白府的一位丫鬟,还被白府管家好好教训一顿,哪知道第二天就横死在那破房之中”。
红棉看起来娇滴滴的,说起话来也是上气不接下气,柔弱得很,但刚才一番话已将此事甩得干干净净,又将事情因果推到了白府丫鬟还有那管家身上。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看来世间事也不尽然。一位旧相识,又是长年照顾生意的老顾客,竟没有半点伤心难过,赵一尘真是为那癞子刘感到不值。
可就算不值,也依旧是无可奈何,因为红棉说得一点问题也没有。
白清清听罢,已站起身来,说道:“事不宜迟,先回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