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堰塘书院来了位新同窗,号李仁礼。
李仁礼与赵一尘同年。
赵一尘三月十五,惊蛰日生。
李仁礼四月二十一,小满日生。
李仁礼也有一位书童,长得牛高马大,为他背着书箱,书箱里面尽是画本小说与干货。
赵一尘也有一位书童,长得秀丽温婉,也为他背着书箱,书箱里通常空空,并无一物。
毫无疑问,赵一尘又是迟到,依旧被罚扎着马步顶着三本书卷听讲。作为书童的小离自然不敢落座,背着书箱站在一旁。
小离习惯了,赵一尘早就习惯了。
锻炼体魄,也算是一种修行。这是他迟到的原因之一,而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有点累,每当感觉修炼更进一步之时,疲劳感也自然而然加重许多。
三年以来,他变得更懒,也变得更容易疲惫。
他不知道为何如此,就算找遍书籍,也是毫无进展。
任其自然,有时候是一种无奈之举。
双拳紧握,规在腰间,双腿如石,分毫不动。
论扎马步,诸葛先生也是发自内心的佩服这位8岁的孩童。
毕竟,能够保持日日迟到,也算是极有恒心。
赵一尘闭着双眼,运起吐纳之法,感受天地灵气的变化。
只不过,堰塘关实在是算不上灵气充沛之地,一吐一纳之间获得的灵气自然也算不上充盈。
他曾提过要去青云山,可娘亲并不答应,说一切急不得,待他十岁,龙虚真人自会前来。
赵一尘没有其他办法,只能静待时间一天天过去,早日盼望龙虚真人前来接自己回青云山。
有时候,他也会产生一种不切实际的期望,那就是龙虚道长再次路过堰塘关,顺手将他带回青云山。
但期望总会落空,所以不再期望。
“所谓修道者,分知性、志学、而立、不惑、天命、耳顺、所欲、逾矩、无矩九大境界”。
一年以前,诸葛先生便偶尔开始讲修行者的事,半年以来,便开始讲修行者的法门。
赵一尘也便在这个时候学会了内外兼修,即在吐纳天地灵气的同时,听诸葛先生讲学。
本以为有所裨益,可诸葛先生讲的都是些基本窍门,赵一尘听了觉得有些乏味,最终又是内修。
而新来的同窗本在未央城学宫问学,因父亲被调任堰塘关任城主,这才随之来至此地。
诸葛先生教的,他早已学会,甚至有点瞧不上这位看起来极为腐朽的糟老头子。
看不起,自然不当回事。
课堂之上,他将画本置于桌前,光明正大的看着,并不理会。
诸葛先生见其如此,戒尺当头而来。
在某种程度而言,李仁礼与赵一尘犯了相同的错误——不将诸葛先生放在眼里。
“嗡、嗡”。
李仁礼有些愣住,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我刚才明明已经”。
“伸出手来”。
与当初赵一尘一模一样。
可李仁礼并未伸手,反而将手缩回了飘飘然的衣袖之中,反而怒喝,“想干什么?你想打我”?
“伸出手来”!
诸葛先生的怒容已格外明显,其余学生噤若寒蝉。
“我偏不”。
李仁礼没有丝毫退步的意思,更运起全身灵气,想要奋力一搏。
戒尺现重影,化外有魔音。
赵一尘心神有些微动,睁开双眼,李仁礼双手依旧吹着,手掌依旧藏在衣袖之中,只是那洁白的双脸之上,出现两道红彤彤的印记。
印记乃是戒尺所为。
李仁礼的微薄道行,在诸葛先生面前脆弱的如同一张纤细的薄纸,一捅即破。
李仁礼有些懵,或者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懵,只有赵一尘例外,因为三年之前,他已向诸葛先生讨教,没落个好下场,自那以后他在先生面前一直是恭恭敬敬,不敢有半点违背之意。
“好好年纪不学好,看的什么邪书”。
戒尺重重地敲在课桌之上,画本被震起三尺余高,每一页自画本脱离,碎成七零八落。
有几片落在小离身前,好奇的看了看,纸上的内容瞬间让她的小脸变得通红,然后扭过脸去,故意不将视线落在那堆碎纸之上。
赵一尘也看见了,这几片是画本中的插画,乃是春宫图的一角,确实足够让人血脉偾张。
李仁礼终于知道是自己小瞧了这位糟老头子,但心头的那股余怒未消,便道:“李洛克,动手,出了事算我的”。
李洛克,便是李仁礼身旁的书童,看模样就知道是一位莽夫。
这位看起来像莽夫的书童,毫不迟疑,挥着就是一拳。
见了这一拳,赵一尘也是有些吃惊,入学三年以来,有不少同窗好友总会在背地里捉弄一下诸葛先生,比如偷偷去诸葛先生家在花盆里撒尿,落雪时在暗处朝先生扔雪球等。
诸葛先生也只是随便骂骂两句,并不当真。
而如此光明正大在书院之内与先生叫板的,李仁礼是第一人。
李洛克的这一拳,非同小可,足足有千钧之力。
“见师不尊,是为不忠;见长不爱,是为不孝;所谓仁礼,有堪存焉?”
又是那把戒尺,已挡在壮拳之前,随后戒尺往下一点,敲在手背之上。李洛克却不管疼痛,变拳为掌,五指内扣,往前送出。
“哼,跪下”。
诸葛先生是真的怒的。戒尺往左一撇,书桌登时一分为二,李仁礼已跪倒在地。
“再上”。李仁礼依旧不服。
“不过尔尔而立境,安敢在此造次”。
诸葛先生双眼真如炬,两道灵气自双眼飞射而出,直朝李洛克而去。
李洛克微吼一声,额头后背青筋暴起,一手抓住两道灵气,猛的一拍,两道灵气消散得无影无踪。
“过八关掌法”。
李仁礼很是不屑的说了声,“想不到乡下的糟老头子还认得过八关,给我往死里打”。
虽然是背对着,可赵一尘还是听出了咬牙的咯吱声。
“你们先走”。
诸葛先生眉头紧皱,他已看出李洛克修为虽然只有而立境,但能使出过八关掌法的绝非是普通人士,万一伤着其他学生,自己很不好交待。
“不准走,谁走打谁”。
李仁礼已回头,用极具威胁的目光看着一干人等,仿佛在此片天地之间,他才是最大。
平时胆大的已心惊肉跳,胆小的已哭出声来,要回家找爹娘。
但无一人敢往后迈出一步。
所谓向后,自然是因为房间的门在他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