樗和椿继续前行,亚当终于忍不住了,追上去问椿:“那是不是扬子鳄,或者是更古老的物种?扬子鳄好像没有这么大的。”
椿笑着:“你要是想研究它的基因,回头可以取个样本,只要你不怕它咬你。”
“要是扬子鳄我就不怕。它们是很温顺的动物。”亚当也笑着,想了想又问,“这只鳄鱼不会是你们养的吧?那它有多少岁了?鳄鱼的寿命有那么长吗?”
“怎么不可以?”椿驳道,“这里的环境气候又不同外面,它的生理机能、新陈代谢什么的,肯定不一样吧?”
“所以,这里的环境对人体也会也有影响吗?”亚当很认真地问。
“我哪里知道。”椿摇了头,“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这么折腾?哎,我可是一直在等你们给我们答案的。”
亚当听着,看了莱特,不说话了。徐问心捅了捅姒启祾,冲樗的背影努了努嘴,姒启祾知道他的意思,可姒启祾不知道此时自己能和樗说些什么。一只生活在雪山深池里的鳄鱼,因为樗的召唤而现身,这应该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吧。当然,徐问在意的是亚当刚刚的问题,可姒启祾已经不在意了——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奇异的事,姒启祾自觉都不会感到惊讶的。
“这只小了一些。”樗突然开了口。
椿忙接道:“是不是还没长大呢?”
“不好说。也许,现在的已经长不了那么大了。但是,它和最早的那只简直是一模一样。”
“真的吗!”椿喜道,“最早的那只?是我小时候见到的那只吗?我都不记得它的样子了。”
亚当和莱特对视了,亚当插道:“既然不是你们原来养的,怎么还能认得你们的味道?”
椿白了亚当一眼:“亏你还是研究基因的呢?遗传不懂吗?告诉你,自我们来到这里,这池子里就有一只鳄鱼。但是每个几十年,会有一大一小两条,然后老的不见了,小的继续是一条,变两条,又变成一条。你说说,这是为什么呢?”
亚当显然想到了什么,半信半疑着道:“那这只鳄鱼是……”
“和我们一样,都是母的!”
椿的口气像是开玩笑,亚当却笃定了:“如果是孤雌生殖的话,我确实该取一份样本了。”
姒启祾虽然是第一次听见“孤雌生殖”四个字,但词中之意不难理解。孤雌?不需要雄性就能怀孕生子吗?小时候学的那点可怜的生物知识都快被姒启祾忘光了,他的生活经验也从不需要考虑这些,可现在,姒启祾不由望着樗和椿的背影,心弦还是颤动了。
正犹疑时,只听徐问心怯怯地发出了疑问:“孤雌生殖是不是类似于克隆?”
亚当兴致顿起,放慢了脚步,同徐问心并了肩,向他解释道:“这个说法确实一直被人提起。孤雌生殖是单性繁殖,没有雄性染色体的参与,生出来的后代自然也是雌性,后代的性状甚至行为基本上和母体没有区别,甚至有可能遗传了母体的记忆。所以很多人都认为,孤雌生殖就是母亲用自己的细胞克隆了一个孩子。”
亚当滔滔不绝地讲着,姒启祾的的心已是波涛涌动。椿刚刚说,池子里的鳄鱼和她们一样,莫非她的话中深意正是这些?守在雪山里的鳄鱼可以孤雌生殖、繁衍后代,樗和椿是不是也拥有同样的能力?她们的长生不老和孤雌生殖有关吗?或许,她们不是长生不老的,而是一个可以孤雌生殖的女性的不断复制?一代又一代,永远是一个人!
亚当扭头是恰好捕捉到姒启祾面色上微妙的变化,便笑道:“不过,现在的基因研究已经证明,孤雌生殖还是会产生一定程度的遗传变异,所以生出来的后代不一定和母亲一模一样。最有意思的是科莫多巨蜥,它们的雌性染色体是wz,雄性则是zz。因为孤雌生殖只能提供一条染色体,所以只能生成ww与zz两种卵。但ww的卵无法存活,最后孵化出来的反都是雄性。”说罢,他又补充道,“目前已经有很多动物被发现拥有孤雌生殖的能力了,但基本上都是低等生物,蟑螂、蜜蜂一类的昆虫,最多是蜥蜴、蟒蛇、鳄鱼、鲨鱼这些两栖爬行动物。哺乳动物太高级了,越高级就越不需要低等的繁殖手段,更何况我们人类是万物的灵长呢?”
通道里又安静了,有限的光亮照着幢幢人影,脚步声轻轻回荡着,又走了约莫是半个小时,眼前突现出一堵石墙。亚当惊说没路了。椿笑他真太毛躁,径自走上前去,从那堵墙的侧面一闪,就不见了。众人一惊,亚当忙上前去看,被椿伸出的手一拽,也消失了。樗站在一旁,示意莱特和姒启祾先走,二人过来看了才发现,这原来是扇石屏,只不过和外面的石门一样,因雕凿之功看起来像是一整堵墙。
众人绕过了石屏,又走过一段短的通道,便见豁然一个巨洞:平地穹顶,约有四五百平米。砂岩地面磨得平整如镜,嵌着无数碧玉,却无规则形状,仿若是缩微版的星宿海,穹顶上则是青金石嵌成的浩浩星辰。洞壁上隐隐显着岩画,只是朱色褪去,几乎已与岩石本色融为一体。
洞中还设着些各色玉石玛瑙制成的桌椅,也看不出座次位序,似是随意摆放的,但是整个洞室的最尊位当在洞室中央偏后处高矗着的须弥台上。这须弥台乃和田白玉制成,方底圆台,一丈来高,三丈见方,四面阶台;台身遍雕日月星辰、祥云草花;台中应是设着一张一人多高的座椅,但覆着一张巨大的红绫,不知形制。
见此情景,众人只是痴呆惊愣,不觉纷纷散开,四下瞻仰。莱特、亚当和徐问心都情不自禁地往须弥台上走去,莱特一把揭开红绫,任其飘落阶台,而眼前所现,果然是一张翡翠碧玉雕成的座椅:内外篆着祥凤瑞虎、盘龙蝰蛇,镶珠嵌石,悬着璎珞。最特别处,是椅背顶端悬着一片浑圆的玉盘,俨然是神佛圆光。宝座后还有一架青金山屏,其下的洞室后壁上还有三扇石门,也不知通往何处去。
“你们是想坐这张椅子吗?”椿的声音忽从穹顶传来,仿佛天语。
莱特等一惊,赶忙回头,却见椿站在台下,那声音竟是天然洞穴里的音效。徐问心急急走跑下台去,亚当也跟着下来了,唯有莱特嗤笑了一下,仍围着玉座盘桓。
椿蔑笑道:“你不是一直不相信吗?现在亲眼见到了,怎么,就舍不得下来了?看起来,还是椅子的魅力更强大呀。不过你最好想想,有没有那个命坐上去。”说罢,椿也不等莱特回应,径自转身走到樗的身边。
樗正在一旁仰望穹顶星辰,椿因问少了没有。樗笑着摇头:“都还在。不过,”又看了北空上的一颗明星,“我想起早前看过一篇文章,说在地球上看,北极星虽似未动,却不是原来的那颗星星了。五千年前的北极星是右枢、天龙座α,但现在是勾陈一、小熊座α。你说,天地宇宙,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你又要说那套话了!”椿脸色一沉,撇过头去,“回都回来了,你不是要出尔反尔吧。”
樗望向了台上的碧玉座,道:“我后来专程去永乐宫看了朝元图,你这张椅子做得真的挺像。”
“岂止是像?我花了多少功夫,费了多少心思你不知道吗?就连那套衣裳,我都准备好了。结果,你跑了!”椿嗔怪着,便喊着海蛇问道,“我那包东西呢。谁背着呢?”
不多会儿,海蛇跑着送来一大一小两个包。椿忙开了,拿出一套彩绣辉煌的衣裙:素色为底,青金衣缘,碧色纹样,朱红的绶带拖垂在地,更有一个金碧冠冕。
椿喜滋滋地展示着,问樗:“好不好看?还别说,现在的小孩子们做点东西,也是很不错的。要不要穿上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