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来自深渊[克苏鲁]》
旧式荧光下,一只苍蝇爬过一张干裂的嘴。苍蝇头上鼓起的复眼随着蝇头的转动而转动。
喀嚓——
老式铁门的动静惊飞了苍蝇,手拿樱花味奶昔的桃菀从昏黄的走廊步入黑黢黢的家中。
她并没有发现自己与苍蝇擦肩而过。
夕阳只剩最后一丝光亮挂在城市的边缘。空气中飘散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这味道和老人臭不同,和膏药、药油的刺鼻臭味也不同。这是一种臭得更加复杂、也臭得更加恶心的味道……
对,就像是有人用搁了三天的牛血煮熟了没洗干净的猪肠。
桃菀皱了皱鼻子,在门口摸索到了电灯的开关。
她真的很不喜欢阿婆给她做的那些据说吃了就能补脑的偏方。那些偏方不光闻起来各有各的古怪臭味,颜色与外观也非常奇怪。
她好几次对阿婆说自己不想再吃什么偏方了,偏偏阿婆觉得她最近成绩提高就是靠得偏方补脑。
桃菀真的很怕自己一开灯,就会看见小饭桌上又摆着一盆不知道原材料都是些什么的“补脑”偏方。
荧光灯闪烁了几下,惨白的灯光照亮了桃菀的视野。
让桃菀庆幸的是,小饭桌上没有锅也没有碗。阿婆没给她准备补脑的偏方。
让桃菀不安的是,明明她已经开灯了,家里却仍然没有传来阿公阿婆的声音。
一切都是那么安静。
有点太|安静了。
这种安静让桃菀的心底渐渐发毛,生起一种无端的不安。
“阿婆?”
“阿公?”
沉重的书包压得桃菀肩膀疼,帆布包里大量的学习资料也坠得桃菀的手腕疼。
然而此刻,桃菀像是感觉不到这些疼痛。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到自己的房间把书包和帆布包放下,反倒是穿过了客厅,走向了阿公阿婆的房间。
阿公的房里没有人。
阿婆的房间在比阿公房间还要更深一点的地方。因为她喜静。
喜静的阿婆还总是紧紧地将房间门关上。连门上下的缝隙都用隔音棉死死封住。
可今天,那扇门打开了一条缝。
咧开的缝隙像一张嘴,又像某种巨大怪物的竖瞳。
有风从那缝隙里吹出,吹得桃菀莫名战栗。
“阿、阿婆……?阿公……?”
桃菀试着敲门,那扇门却在桃菀敲门的手即将落上去时嘎吱嘎吱地被风吹开了。
臭。
很臭。
空气中是大小便失|禁的味道。
是血的味道。
是死人的味道。
一滩半干涸的血迹浓墨重彩,黑得发红。
阿公的头处于那滩黑红的中心,浑浊的双眼大睁着眼,瞪着门口。
而阿婆,她以一种极度恐怖扭曲的神情躺在地上捂着心口,身下是一滩因失|禁而产生的秽物。
一上。
一下。
两位老人都像古怪宗教画上的存在,生出了独属于自己的奇异背光。
樱花味奶昔落了地,溅出一地桃菀还来不及尝试的柔软粉红。
……
听说阿公是换灯泡时摔到了头。
听说阿婆则是亲眼目睹了阿公摔下来的过程,被引发了心绞痛。
听说两位老人是早上九点左右去的。
听说幸好这会儿还是春天,气温不算太高。老俩口的遗体没有进一步腐坏,得以相对完整地被火化。
桃菀坐在桌前,感觉自己掉进了鱼缸。
她不清楚自己是鱼缸里的鱼,还是鱼缸外看鱼的人。她只知道鱼缸里的鱼和鱼缸外的人格格不入。
人看到的鱼是被水和玻璃缸壁映得四分五裂的怪胎。
鱼看到的人是头大身体小,眼小|嘴巴大的怪物。
“先说好,桃菀我是不会养的。”
说话的怪物是爸爸。爸爸的身边坐着一个不算漂亮的年轻女人。
年轻女人怀里抱着个双|腿一摆一摆、显然是已经坐不住了的小女孩。
“我家没有地方可以给桃菀住。再说我每年都付着你们家抚养费。如果你们硬要把桃菀推给我抚养,那你们先把我这些年付给你们的抚养费全都给我退回来。”
“你好歹也算是桃菀她爸吧!?给钱不是天经地义!?凭什么要我们退!?”
发飙的怪胎是妈妈。
妈妈她大着肚子,身边却只坐着她的两个姊妹。
没有人帮妈妈说话,所以她瞪着眼睛,转头朝着大姨与小姨怒喝:“你们也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