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竺菊伤成现在这样,是遭受了石盘麒麟两次捅杀,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致命!在独处时,我将番茄的推断告知了她。而后不久,一个声音在头顶回旋,那就是预言的部分。除却这些,她还说过几句很生气的话,例如别人无权来决定自己生死。最后她说,下回再遇见,定要杀了人头马雪恨。那也就是说,她知道自己不会命丧于此,她预见到了报仇的那一刻。此刻的天竺菊,胸中燃起的熊熊怒火,替代绝望成为了必须活下去的欲望。”
“话是没错,但这都是天竺菊的意愿,她老妈不是已经代投赞成票了吗?”威廉姆斯作为反对派领军人物,黑着脸发问:“现在说的是你,而不是她,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现在应验的预言前半部分都已发生。而后半部分,显然存在于封墙的背面。我继续待在这里,也不会找到答案。既然残酷现实已将我们逼入了瓶底,若不愿像小白鼠那样死去,就只能铤而走险。”我深深吸了口weed,合上了眼叹道:“小苍兰离开我们这个世界前,曾说我还能活许多年,这点与躲在神清里的神秘女口径一至,所以若我死不去,诸位也同样能幸免劫难。对于活下去我有着强烈的执念,因为我必须将dixie找回来。”
“好吧,既然这是宿命,我相信你。”桃花走上前来,动情地抱住我的胳臂,笑了:“其实你不必费劲解释,我只希望你的话能为苦难深重的姐妹们带回一些信心,仅此而已啊。”
“等等,”眼见众人做好担架预备整装待发,康斯坦丁忽然手指库室货柜架,叫道:“姐妹们,将这些瓶瓶罐罐,还有各种刨挖工具全部打包带走,不要落下任何一件。”
“为什么?”布雷德利找来一只藤箩,正在安置佐哥和黑猫,闻言不由停下手中忙乎,问:“你是不是察觉出有什么不妥?听着,现在任何疑虑,都必须开诚布公向大家说明。”
“这段未知的黑暗长路,天晓得是崎岖不平还是一帆风顺。快速打通当然皆大欢喜;若没有像设想的顺利而一旦被困呢?所以拿走过期食品,起码也能支应三、五天。我们要有面对最差结果的觉悟,并提前做足准备。”大长老说完,转身跟随奥莱莉重新走回底屉房内。
此刻的办公室,早已摆下了阵仗,波以耳与两名海神各自站入角位,手举步枪严阵以待。而我与魂链则站在破墙的一左一右,正听露西传述着有关极暗世界的常规操作。封土在通天塔的术语里被称作“窍”,所以破土也就成了破窍。老成者在破开的一瞬间,便能立即判断得出,这部分的堆土属于墓的哪个部位。以她浅薄的见识来看,此处应该是墓的肚脐。
邪教徒们认为,墓葬与人一样,也具有精气神,穷鬼的坟冢处处透露着寒酸,皇家陵寝四面洋溢着奢华,而要决定坟墓是顺是逆,最内核的部分就是葬主本身。好比说,你在陵寝中送入一个奴隶,那么顺墓将会变为逆墓;而你将国王置入贫民的墓穴中,那么这座逆墓便会逐渐转化为福地。墓既是包容乃大的象征,也会被强势葬主挟裹成为帮凶。
封土背后究竟是人是鬼,番茄说不好,因她只是邪教徒们用来驱赶的狼狗,本身并不精熟业务理论。像她这种女孩被人称作窃灵,命格特别硬。别人想袭杀她,不是被突然窜出的路人惊扰,就是开枪的瞬间卡了壳。若是遭上火车脱轨或大型空难,也往往是侥幸存活的人之一。总之,冥冥中似乎有鬼神一类的幸运星在护佑她,故而极其珍贵。
“以往塔牌们开矿时,轻易不找猎犬,只有特别罕见,或极度危险的矿才会用到窃灵。”
露西说着说着,不由傲然起来,据说放眼全世界,像她这种狼狗也是个位数,属于极度稀缺的人材。梯子党每次起矿,会让狼狗先行,唆使她们走入视觉极限,通常一百步起板。若狼狗状态良好,那么此矿可开;若狼狗中途癫狂甚至倒毙,则要立即封矿,永不开启。番茄从业记录良好,从未出过纰漏,若不是因我的缘故,留在通天塔干上三、五年,就能当上身价百万的小富婆。尘民们正是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才命她来当鱼丽烛影的局眼。
“难怪每回与你动手,受伤的都是我,原来运气全被抽走了。”听罢,我方才恍然大悟。
“露西还很年轻,总担心我会在背后谋杀她,我的傻姑娘,在这点上你大可放心,我其实躲你还不及呢。”大长老听我俩说得有趣,便缓步来到破墙跟前,抚着她脑瓜笑道:“一来你很难被干掉,所付出的代价得不偿失;二来即便侥幸锤死你,那我这辈子就将被衰神死死缠上,从此运势不再。众姐妹之所以肯放过你,就是我向她们转述了你的由来。”
“好了,那我就代她向你表述不杀之恩,这总可以了吧?真是没你们这些无聊女人的办法。咱们别再啰里八嗦,快开始吧。”泅水之星不耐烦地抽出长剑,朝魂镰使了个眼色。番茄心领神会,立即趴在窥孔前开始观测,随着她一声令下,尤比西奥抡起了镐头。
“黑影们依旧在来回移动,与之前没有区别,继续破窍无妨。”番茄抹了把热汗,答道。
奥莱莉用长剑楔入墙皮,一点点掏挖,很快摸索到了边,同尤比西奥两头发力,将蒙在封土前的一层厚重糯米清除干净。就这样,一口屋门高度的煤渣圆窟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黑影们有了反应,它们停止了移动,似乎正在东张西望,我不知那是什么意思。”
“没关系,尽管铲下去,既然已惊动对方,是凶是吉全凭造化!”泅水之星打了个响指,要所有人戒备,然后一记转身飞踹,大脚狠狠踹向渣土,顿时又垮了半扇门洞,细碎煤粒随着这股力溅飞而至。众人不曾料到她这么粗鲁,慌忙扬手去挡,依旧被尖利部划破了腕子。
“哎呀,你起脚前要先喊一声,懂不懂规矩?有什么东西跑进我耳朵里去了。”露西嗔怒地骂道,忙不迭探出指甲去挖,同时凑近窥孔继续观望,忽然急切摆手,叫道:“先停,那些黑影注意到了我,正向着封土步步过来。康斯坦丁,还是你来拿主意好了。”
“我拿主意?干这个我是外行,你才是现场。”大长老快步上前,接替位置窥视着对墙动静,并伸手制止奥莱莉乱来。她朝勿忘我点点头,表示一切正像露西描述的,那些东西向我们这头移动了好几米。只不过因及时喝止,黑影们又停在原地,正环顾四周有些寻不到北。
“痛死了,这倒底什么东西?它在咬我!”
番茄恼怒地往桌头一躺,示意旁人帮手采耳,这种细致活岂是我能干得了的,更何况手中还举着头灯。紫眼狐狸见我粗手笨脚的模样,便不耐烦地喝令退去一边,俯身喷出一道暗绿色气雾,其味之腥臭,简直比起黄鼬放屁过犹不及,差点没将我熏晕在地。既然人都受不了,爬进耳道的小物岂堪忍受?甫一探头出来,当即被番茄两指轻轻夹住。
“你这张到底是嘴还是肛门,怎这般臭得离谱?不会真是狐狸成精了吧?”
“是不是后悔过去与我亲过嘴?更臭的你还没见识到呢,这不过是结肠盘气。是专用于行乐中突然弄晕对方,顺势盗取资料的通技之一,算得了什么?这位大小姐应该也十分精通。”勿忘我眨巴着紫色深黛眼睛,指着大长老哈哈大笑。恰在此时,耳边忽没了露西声息,我俩不仅生疑,齐齐侧脸看去,小妞正双目呆滞地凝视着手掌,嘴中喃喃自语。
“甲虫?这是天牛?你还好吗?”我凑前去看,露西指尖夹着一只指甲盖大小的硬壳虫,通体黝黑,腹背生有黄斑条纹,已被掐得半死不活。
“塟甲!这是赏金塟甲啊。”番茄摇了摇头,一把牵起紫眼狐狸的手,指着那口窥孔道:“獍行大姐,借你这张嘴用用,你迎着孔洞,将适才说过的那种气全喷进去。”
勿忘我闻言一愣,只得跟她来到封土下,先往肚中狠吞几口气,然后朱唇微启,将一股隔开十来米也能嗅到的剧腥之雾吹进空隙。这不吹不要紧,一吹立即炸开了锅,无计其数的黝黑甲虫像泉涌般喷溅而出。众人猝不及防,慌忙双手乱舞连连跺踩,一脚下去即踏死几十只,粘得鞋底满是赤黄脓浆。虫群见势不妙,纷纷扑飞上墙,瞬间将之覆得严严实实。
“这什么鸟虫,简直比眼镜王蛇的胆汁还苦。”飞虫扑出之际,我正看得瞠目结舌,被它们趁机窜进嘴里,一番扣挖后捏死,泛出的黄酱既臭又苦,叫我差点连肠胃也吐了出来。
塟甲也叫棺材钉,鞘翅目隐虫总科的一类,是活跃于土表之下的虫子,相传塟甲蔓延之地附近必埋尸骨。而赏金塟甲在棺材钉中体型最小,它们只巢居在人类尸体内,通常在薄弱的腐肉部咬开一个洞,然后拖家带口钻进腹腔,并在里头大肆产卵,直至将尸首吃成空壳为止。以这等规模的塟甲潮展现眼前,不啻说明封土背后,存在着尸群。
“这里本就是坟墓嘛,有几具死尸再正常不过。只是活人与尸同居一处,难道他们不嫌臭吗?”待到虫潮褪尽,勿忘我继续透过窥孔观测,又说:“黑影又开始来回乱走,别去管它,本就要打穿这口盗洞,那头倒底什么状况,一会儿便知分晓,给我加大力度刨开。”
泅水之星应了声好,与魂镰通力配合,一人轮镐一人踹踢,剩余的封土幕墙随之轰然倒塌,扬起漫天的煤渣雾雨。众人被呛到不行纷纷往后褪去,恰在此时,漆黑深处传来一声怪嗥,有条人影像闪电般飞扑出来!在穿透幕墙的一极霎,正巧与我四目相对,此人年虽老迈,但盘踞在额头的伤疤,以及歪去一边的嘴角,叫我立即辩出其人身份!
然而,更怪的怪事接踵而来,此人窜出之际,紫眼狐狸犹避不及,被他严严实实压在身下,待到尘雾散尽人们再一定睛,这家伙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立即化为了一具僵硬干尸,洞开的大口正是赏金塟甲的巢穴,更多甲虫鱼贯而出,将一人一尸盖得不透缝隙。
“你俩别继续站着看,去救美女老板,她快被咬死了!”海神一人忙抛了步枪,召集伙伴上前乱踩,这才将紫眼狐狸重新拖回中央,随后连番踹踢,连尸带虫蹬飞到墙角。
“不,我没事,怎么会是具干尸?”勿忘我推开海神趁机揩油的咸猪手,跳回门洞前细观,惊叫道:“这要如何解释,窥孔中来回移动的人影,难道起初行走的就是尸体本身么?”
“我认得这个人,并记得这张脸啊!”我只觉天旋地转,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好端端的人怎会腐朽成僵尸,这道封土背后,果然是诡谲无比,处处透着杀机。
跟着我与人核对下来,彼此所见完全相反,由头至尾他们撞见的,是幕墙背面正巧压着这具僵尸,在破窍一刻方才滚翻撞倒了勿忘我,根本没有活人变尸这套过程。
大长老轻舒猿臂,驱散虫蚁后将尸骨扛上肩头,然后手脚麻利剥去残存衣裤,托着下巴沉思起来。拳王制止魂镰冒进,从包中掏出一把荧光棒,抛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门洞背面,顿时惨绿光芒映亮了脚下五米。那是一段蜿蜒曲折的石阶,显得异常干燥洁净,并铺就一层细腻如沙的厚厚膏土。露西信手抓起,在指尖碾磨片刻,又沾了少许探入口中浅尝起来。
“这一带的土层拌入过糙盐,并被全部干蒸过。所以寸草不生,保养得十分干净。塟甲们无处筑巢,只得以尸为家,难怪能聚起这等规模的虫潮。”番茄瞅见众人大眼瞪小眼,便趁机显摆起来,她显得跃跃欲试,指着暗面叫道:“我敢肯定,深处还有更多的干尸。”
“等等,都别轻举妄动。”康斯坦丁高喝一声,制止住众人骚动,她示意我上前,指着干尸发问:“醉蝶花,听你刚才嚷嚷,似乎认识这名死者,那么他是谁?”
“此人是个荷兰皮鞋商,他是恶魇中经常出现的烟友,名唤二世。额头伤疤是在二战时被盖世太保殴打所致,因此面部神经全都瘫痪。”
“这可太奇怪了,你们全都过来!”大长老伸手将尸骸翻过身来,举着头灯要众人详端。在男尸的脊背上,绣着一个造型抽象的鼻子。见大家都不明白,康斯坦丁沉吟片刻,叹道:“看来我是错的,这位二世先生,正是罗睺星阵的八魅之一,堕落的腾廷斯蛾。”
“你的意思是,这具男尸是控制着整片地带庞大妖阵的一环?可他为何却死在了这里?”番茄听的满头雾水,不由凑近细观,猛一拍脑门,叫道:“这更说不通了,修筑坟墓的人是他,跑来盗墓的人也是他?这究竟是什么神操作啊?”
“你真的很聪明,露西,一下就点中了要害,事实正是如此啊。换句话说,破墟口钙化的两位,便是其余的腾廷斯蛾。我怀疑这处地底暗堡,正是他们建造起来的,这群八魅的真实身份,便是控制贝巴因道场的前秘支印度教的邪众。”
虫子女人话刚说一半,破门被潮水般涌来的莉莉丝们奋力撞开,廊道内枪林弹雨,四下刀光剑影,满耳充斥着哀鸿与惨叫,不知眨眼间又出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