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136:Pahu(罗睺妖阵)(2 / 2)

康斯坦丁的这番话,听得我毛骨悚然,在以往人们高调宣扬仇恨时,才会用到挫骨扬灰,掏肠挖心这类血腥字眼,而在实际过程中并不会那么做,顶天也不过是将对方击死后,对其尸骸施加羞辱。可真要按字面意思收拾稻草男孩,没有经年累月从事屠宰工作的经历,真还下不去手!我是三人里最冲动的一个,尚且听得浑身战栗,其余两人自不必说。

于是四人围定人头马,从前后左右发动齐攻,让大长老得以喘息。天竺菊缠住稻草男孩的脚步,我主攻上三路。一时间刀斧榔头轮番上。趁着间隙,男子仗着妖躯杀不死,替康斯坦丁当肉盾,不时回头问她,图书馆为何能限制鹡鸰散形?另有什么方式能破除诅咒?

“我看得不够多,难以妄下结论,但摸清了门道。这间屋子与你猜测的封墙里拌入特殊材质,中央栽种怪树全都无关。于其称呼它叫无魂之地,不如管它叫无解之地,能设计出这个鬼地方的人,实在是太厉害了!我觉得,这可能就是地支九曜里的,罗计星阵。”

九曜,也叫天体九曜,是古印度占星术的称谓,在梵历中分别用古神加以命名。既然有天体九曜,那就有地支九曜。所谓睺计,是分开的两颗星,除却周期运行的金曜、木曜、水曜、火曜、土曜、日曜、月曜黄道交升点外,另外两颗曜星,分别叫做罗睺与计都。罗睺两性司女,计都无性可司。都是暴烈凶星,出现在排列中代表灾难。罗睺是妖星,计都为祸星。

罗睺仇恨世间小人,发誓要消灭一切告密者,出于同月亮的宿怨,她首当其冲将月神吞噬,而后又吐了出来,于是有了月蚀;计都仇视奸情,不光吞月连太阳也不放过,相传是阿修罗族古神的身体。两者都有吞蔽天地的传说,自然也是阴暗支配者,所以均带有隐性。

其实,光从这些拗口名称,也能摸索出前邪教成员,均为信奉古印度秘支流派的教徒。据信天体九曜有远古传承的梵文金卷,推动并成为了占星术基础理论;而地支九曜也有对应的经文铁丹,在意义上截然不同。地支九曜指代的是方位,唯独缺少一颗主星,所以也称“八魅”,堕落的腾廷斯蛾。通常将这套异端邪说运用在营建上,目的都是为了隐藏秘密不被他人发掘,正因罗睺司女属阴,计都无性属阳,所以这间图书馆十有八九是个罗睺阵。

我等所见就是建筑本身,它不仅荡平擅闯之人全部手段,亦能将各类妖法悉数破除,所以破屋仅是诸多建筑的其中一间,其余屋企仍被折射进了月影暗面,不论什么眼都窥透不了。

那这个镇局的精要又在哪呢?大长老认为,倘若一会儿干掉人头马,众人没被杀仍有体力,不妨上树去翻寻,或许会找到人类的鼻子、耳垂、双手小指、脚掌拇指以及半条舌头,分别被悬在各处,只要有它们,那就是腾廷斯蛾无疑。我们不禁要问,不是刚发生过气爆引燃了冲天大火吗?即便有也已化为了灰烬,又要怎样继续在宅子里起效呢?

也许这等奇谈怪论,连人头马也是首次听说,它放缓了速度,想知道原因。康斯坦丁很快说出了惊世骇俗的结语,还记得它是缺一星的八魅吗?那颗曜星又去了哪?其实它正是树上之物的主人。别光听器官就觉得它是死物,最终之星便是设计者本身,他将身躯化为人笼,献祭送走八个部位,而这个家伙极有可能还活着,并将终星以复杂图案纹在身上,即便亡故也会用妖技封存,只要尸皮不烂掉屋企就不会暴露面目,从古至今就是专用来防贼的。

“能撕破罗睺妖阵不外乎两种手段,一种是坊间传闻,一种有文字记录。野史是赶着鹅群去破阵,但据我所知并没有实例。至于真实的记载,就是屋主人自己厌倦了,他回到这里请人切下整片刺青,付之一炬将它烧个干净,那么镇局自然就破了。”康斯坦丁仰天长叹,朝怪树扫了一眼,答:“至于这是什么树?派什么用,就连我也不知所谓。所以这不是肤浅的无魂之地,而是无告解之地,懂了吗?说白了它就是个死局啊!”

尽管正在手忙脚乱闪避着稻草男孩疯狂袭杀,但一个明晰的困惑在心中倏忽而过,我回忆起大长老在囚室时所说的话,貌似她破窠而出剔除七煞女,打入莉莉丝内部成为教主,只是为了搞场华宵之夜,理由似乎苍白得可笑。她拥有许多选项,能轻而易举地捉获我俩,毕竟住址她都已知晓;若只想截获杏子,就更简单了,只需在附近扮作农户,容留她借宿顺势麻翻即可。她至于为自己找来诸多麻烦,混到今天这个不可收拾的地步吗?

也许大长老知道,也或许不知道,但指派她过来的魔将贝巴因肯定知道军堡下的秘密。这一切是从何时失控的?是由愤怒的dixie施虐药店老板开始的。敌我双方,包括装神弄鬼的蓝花楹都说过同一句话:dixie是个关键!本以为有她镇场足以救回许多人命,而现在看来,正是她开启了混乱之源!尽管是无心之举,却一把野火烧出了惊天秘密!

康斯坦丁不觉愣了愣,也质疑起一连串的谜面,略略分神之际,竟被人头马捕捉到完美时机。它忽然张开血盆大口冲布雷德利嘶吼,男子抱住脑袋压低了腰,稻草男孩的阴爪旋即填补空挡,直直砸中大长老面门,将她打得凌空飞起摔出十多米。

我急出满头冷汗,急切补位,人头马又挺举刮刀连番刺击,迫使我跳出圈外。跟着,它虚晃一招,刀锋划破了天竺菊的奶罩带子,令她本能地护住酥胸。趁此良机,人头马一把从胯下拧住其长发,将她倒拖出来高高举过头顶,再度狠命一刀扎透腹部,然后将这具血迹斑斑的躯体甩进了积满尘埃与菌菇的角落里!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不带丝毫犹豫!

鹿角脑袋见自己得偿所愿,喜得手舞足蹈,连连发出阴森刺骨的奸笑。它渐渐垂下了双臂,木然地站在原地,任由我拳打脚踢,也是巍然不动。继愤恨、失落以及绝望,眼中再也滴不出半颗泪珠,我气喘如牛一屁股坐倒,缓缓爬向天竺菊,想最后再看她一眼。

“alex,我很抱歉,因我的缘故,让dixie断送了性命。我该怎么偿还?又该如何面对你呢?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不仅对他人不负责任,就连对自己也很马虎,所以才混到今天这个地步,那是咎由自取。”她已无法动了,双腿正不间隙地抽搐着,嘴唇泛白发青,殒命就在当即。见我泪流满面,她扬起无力的手指轻轻拂过,叹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你如何救得了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呢?就算侥幸度过今天,那明天呢?后天呢?”

“这不是你的错,林锐,”将她深拥怀中,我抽泣起来:“dixie是各种阴谋交割,权益交换中被牺牲的贡品,利欲熏天的人们眨眼间就忘了自己犯下的恶,但他们终有一天必须偿还这笔血债!我怎会不知你的感受?因为我也刚刚成了孤家寡人。你知道吗?在吕库古阴宅昏睡中梦境所见,就是现在这一刻啊,这也许就是骁鸷的甦醒前兆,我无法失去你!”

她蠕动着嘴唇,已说不出话来,紧紧握住我的指尖,在薄光中凝视着我。同样,我的面容也映在她逐渐放大的瞳孔上,这一刻,我领悟到,她才是我真正的初恋,是她在异世界带给我一生的残酷审美,意识之外的我拥有过无数个她,却又与她们失之交臂。也许在其他时空线里,存在着更多的她。而这一个最真实,也最叫人刻骨铭心,却这般在面前黯然凋零。

大长老一骨碌支起身,捡起榔头继续冲击稻草男孩,这个混账断送了她全部精打细算,令一切都化为泡影。此刻的康斯坦丁,唯一能做的就是屠灭人头马,割下脑袋去向尘民请罪,或许还能换得一丝生机。她冲我怒吼,别再抱着个死人哭泣,活人该为活人自己打算。

“现在你知道它有多可恨了吧?咱们也许赢不了,但能撑到你那些同伙鱼贯下来,集十多人之力,定能将之剁成肉泥!”康斯坦丁要我抓过喷漆罐,先将人头马烧成焦炭,被各种伪装物遮挡,难以看清它的运刀轨迹,她怆然道:“我觉得,你已有了施行血鹰的胆气。”

“我的同伙?他们是敌是友我至今都没搞明白。天竺菊本性温婉,喜爱将所有过错都揽在身上,给自己标注一个失败者的标签。如果她生就女人,会令人不由自主产生怜爱。可惜,她的本质依旧是男儿,当行将崩溃后便一心求死,这是她的命格。而我比她还可笑,常爱信誓旦旦说狠话,结果却连该找谁要血债?复仇之刃指向谁,都是一头雾水。”

高爆燃起的气罐,从不同方向砸向石盘麒麟,亮黄火焰迅速窜上长鬃大袍,令其闪避的身姿在视网膜留下一片带状弧光。然而,我们忽略了一点,劣畜在爬坑进来时浑身沾满泥浆,除了背部和头部保持干燥,其余部位全被污水浸透。所以火苗吞噬乱麻时,炮制出大量焦烟,让这家伙除却一个熊熊燃烧的蜡烛头外,其余身躯均被黑雾笼罩,反变得愈加模糊难辨。

人头马功成名就后,也不愿继续缠斗,它深知耗下去对自己越来越不利,是时候该考虑全身而退了。借着自己是个火球,它以极快速度靠上来,趁势挥舞刮刀逼退大长老,然后转身继续冲向我,众人都被热浪熏烤贴不上去,一时间也拿它无计可施。见三人如走马灯围着它转,稻草男孩窜上墙头开始狂奔,不知其在打什么鬼主意。

康斯坦丁暗自叫苦,别看这家伙笨头笨脑的,其实聪明得很,我们所说的话,全都被听在耳中。既然自毁长城它无法走脱,那就只能另辟蹊径,将破屋每一寸角落都踏破,才可能找到遁入暗面的通口,只消往里一钻,瞬间藏得踪迹全无,它有的是时间跟你耗,最后你耐不住性子撤围,它也就另获生机。说穿了,石盘麒麟已不是人,求生是所有动物的本能。

所以,它试探最频繁的墙面,就是壁炉这一片,勿忘我已目睹爱女倒在血泊之中,正在用最肮脏的择词诅咒它,人头马却游走在她够不着的低角度,不时仰头奸笑挑衅,将这个使坏的祖宗气得七窍冒烟。紫眼狐狸知道于事无补,便重新缩回墟口,时隔数秒整座破屋剧烈颤动起来,气墙上鼓起一个个包,逐渐连成片,终于将原先的微孔撕裂成了犬牙。

能成事的,只可能是两名海神佣兵,这种炸墙叫作微创爆破,对炸药的剂量控制有着极高标准。拱券回廊里的人开始往里投烟幕弹和步枪,跟着继续实施下一步炸墙。人头马终于有了危机感,它跃下墙头趴倒在地,一颗鹿头东张西望,显得尤为诡异。

古怪的气氛也感染了大长老,她喝令我停下,独自退回角落,整个人变得焦虑起来。难道老妖间又开始了交流?我正纳闷得紧,只见半空中闪过数道银光,人头马无端暴跳起来,再定睛细看,它那修长的脖颈上,不知何时被缠上带刺钢索,另一头正捏在药店老板手中。

石盘麒麟见自己被三人里最矮最没用的男子偷袭成功,气得忘乎所以,便拼尽全力朝他扑去,打算将之踏成肉饼。岂料,越往那个方向冲,它就被越多这样的钢索缠绕,最终阻停在怪树三米之外。我凑近细观,只是普通的市政基建材料,园艺牌带刺粗铁丝网,专用来添高围墙,防止别人攀爬。可是,它又是打哪搞来的?至少我从没见过。

“刚才,黑猫趴在你大姐边上舔舐血污,我怕它吃死肉连忙驱赶,结果在侧后菌菇堆里发现成捆的铁丝,你也忽略过去了吧?”男子抹着臭汗,招呼我等上前,继续将铁丝网抛向劣畜,道:“论速度咱们追不上它,论体力咱们也处在下风。所以分析优劣,我记得以前说过,它的视力是最差的一个,想要助康斯坦丁得手,就得限制住它的手脚!”

“舔舐污血?”我全然没有在听,却忆起更加忽略的一件东西,那就是猫。由于它太过娇小,所以谁都没有注意。在这几分钟里,鬼一样的黑猫时常无端消失,一会儿却在另一个角落冒头出来。而再看向天竺菊倒下的位置,她竟然凭空消失了,只余下肆意横流的血泊,依稀还能拼凑出半个人形。这一系列的猝变令我意识到,稻草男孩并没在扑杀布雷德利,它的真实用意,其实是为了捉住蹲在男子背后的黑猫!

牵出怪树枝桠的是它,带我们闯进这片无解之地的也是它,受过特训的黑猫一直在引导我们找寻它真正的发现,苦于不会说人话,只能舔着爪子干着急。那么一来,最先失踪之人—眼镜,很可能是无意间发现了异常,在跟过去看时摔进了某个坑洞,以至于无声无息!药店老板最后捕捉到的讯号,是马洛含糊不清说了一句带刺钢丝。

“诶?这箍口贴着的橡皮贴编号,怎么是我的字迹?这却奇怪,堆在工具间的铅桶还有铆钉,怎么也在这里?是谁将它们带进来的?”药店老板嘟囔着,我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更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从漆黑中映现出来。在此过程中,我的眼睑没有眨过,它们都是忽然冒将出来,活像有只无形的手在作祟。

“看破也别说破,你根本是在资敌,默默提醒石盘麒麟!”康斯坦丁惊跳起来,只得挥舞两把榔头,打算先砸烂劣畜的狗头,再给它开膛破肚!然而,几锤子下去,正揍得人头马找不到北,极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地崩天塌的怪叫,声音之响,震得无数细碎墙皮纷纷洒落!

“那是什么?镇暴大队这么快破门下来了?”我惶恐地望着北墙方向,问。

“该死,这只祸害干嘛不趁乱逃走,反而追袭而来?可对它来说,我们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哪!”大长老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差,她一把扭住鹿角,叫骂道:“也罢,我先送你上路!”

“什么?康斯坦丁,你不是说八分钟前尘民下达了全面撤军的指令,难道是为了镇住稻草男孩信口开河?这个所谓的祸害又究竟是谁?你到底还隐瞒了什么?”我一把推开药店老板,高声质问。

“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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