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上午就喝得醉醺醺的,那样好吗?我记得你是叫alex吧?你好,我叫罗莎。”她挽住我肩头,使劲搂了搂,笑道:“你昨天可真是出了名,咱们整晚都在议论你呢。对了,alex,能否给我和dixie一些空间?我俩还有些工作上的事需要交流。”
dixie点了点头,朝老戴客房努努嘴,示意我先回避,他找了我一上午了。
进得屋内,老戴正与帕科俩人在打行李,我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问他是不是打算与国民侦探去桃树角?他点点头,随后说了件与此无关的琐事,那就是昨晚深更半夜,老钱家的看护在三点左右给他打了个电话。我心头一紧,难道是那一男一女又冒了出来吗?
“不,没出现,依旧还是原状。不过她显得有些焦虑,问我会不会有问题。”
原来,自打我们离开德罕后,老钱没几天又抽上了,并且搬回了书房独住,依然是一日两包,弄得整间屋子像被火烤似的。夜间看护联想起他过去的模样,不由心里发怵,所以私下跟老戴通了电话,有些担忧昨日重来。
“那你现在什么意思?打算回欧石竹街瞧个究竟吗?或者这事结了?”我将手一插,问。
“怎可能呢?现在正在进入最有趣的桥段,没人会在这时候退出的。今早我安排了一大批国民侦探先去桃树角,行李是替帕科打的。毕竟论办事能力,这里没人会比他能干。不过我迟早也会去那,但不是今天。”他招呼我走进盥洗室,低语道:“人多就嘴杂,你知道有线台为何今天会过来吗?你们昨晚偷偷摸摸在干的事,被他们收买的镇民盯梢了。”
“什么?这个兔子还要我将秘密埋在心里对谁都别提,自己却广而告之!”
“他当然要与我和公羊头子通气,你们算什么门派?能干成什么?我倒要问你,你是懂分辨阴九局还是烂熟下九阴?既然什么都不会,就不该受dixie的怂恿,将这事瞒着大家。”
被老戴一顿呵斥,我只得退出门去,见迪姐与罗莎正坐在阳光下谈天说地,脸上一扫适才的剑拔弩张,亲昵得活像对亲姐妹。女人的世界太难懂了,三十多岁的女人世界更像浩瀚宇宙般充满奥秘。两个大妞见我吃惊地瞪着她们,便扬扬手示意我过去坐。
“那么年轻的男友么?上天太眷顾dixie了,真是老牛吃嫩草。”罗莎色迷迷打量着我,将秀发往脑后一甩,故意问她说:“你不会嫌我口无禁忌吧?”
“什么男友,只是大家比较亲密,又在一起共事罢了。”迪姐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对我挤挤眼,笑道:“罗莎对你很感兴趣,刚才一直在谈你,要不你送送她好了。”
我感觉自己就像只被人愚弄的猴子,有些面红耳赤,罗莎本来就要回去,便挽起我胳臂,来到空地前,给我一一介绍了她的同事。之后全都上了车,嘻嘻哈哈地离开了黑枫镇。
原来昨晚兔子所听见的脚踏车碎音,正是有线台买通了镇上的少年,大家的一举一动都被别人暗中监视着。他们总觉得我们有所隐瞒,所以收到讯息后便着急忙慌赶来,打算从迪姐口中盘问缘由。刚开始俩人闹得很不愉快,所以罗莎威胁说,如果不配合,她就去请当地执法机构封了隧道,有线台得不到,九频道也甭想独吞战果。因此一番交涉下来,迪姐做出退让,表示能接受她的建议。反正都在忙同一件事,没必要斗得不可开交。
“有时我真想将他们骗进去趟雷,对不起,我失态了。”迪姐指甲扣进皮肉,气力奇大,见我面色铁青,这才慌忙松开,叹道:“总体来说,阿加也不反对,就这么办吧。”
我不关心他们工作帮与有线台之间的扯蛋,最终能挣到钱的那个永不会是自己,我也不喜欢被人当工具,更不愿成为任人取乐的对象。即便一刻钟前,我仍在竭力维护她,结果dixie脑子想的全是自己。我不禁感到阵阵寒心,一把甩开她的手,气愤地走进魂镰的客房。
“这就是世俗间最无聊的争执。权与钱,色与利,千百年来,莫不如此。”尤比西奥正端坐在皮圈椅上,指尖捏着那枚指环端详,阳光打在足金表面映射出耀目的光亮,活像魂镰手中擎着团烈火。同时,石穴带出来的白色高跟鞋,也在边上电视机机顶摆着,krys正绘声绘色向他描述着经过。他看着我一脸懊恼地走进屋,同时带出几声干笑来。
“这枚戒指可能是老钱的,”隔了很久,魂镰将戒指递给krys,让她出门还给迪姐,淡淡地说:“我在他家墙头镜框里瞧见过,但那不是婚戒,而被他挂在脖颈上。”
“那么这只鞋呢?如果凑齐你觉得会值多少钱?”krys一个转身快速出门又快速回来,拿起白色高跟鞋,说:“我觉得另一只肯定在更深的某处,如果能多点时间就会找到。”
“只恐怕分文不值,或者说有市无价。”魂镰扫了一眼,并不伸手去接,而是探手取出支烟点燃,漠然地说:“它是一只仪式上祭品穿戴的鞋,对拥有它的人而言是非卖品。”
“它做工那么精美,而且镶钻嵌宝的,与宫廷电视剧里古人穿戴很相似,拿来当仪式上的道具,实在有些可惜。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略略吃惊,探前一步问。
“我只是推断,并没说它就是,原因嘛,就是这几颗东西。”尤比西奥将鞋倾倒过来,从根部滚出几颗蓝色浆果,他拾出一颗在我们眼前晃了晃,问:“你们可知它是什么?”
看着这种东西,我俩做了许多扩散性猜想,但大抵都围绕着水果,葡萄?樱桃?或是某种杏子?待到魂镰将烟抽完,这才缓缓道出答案,一个不论怎么猜都无法猜中的答案。
“此物看似浆果却不是果,其实是鱼卵,一种叫做籫鳇的飞鱼所产下的卵。”面对我们这种菜鸟,总能给尤比西奥带来不少心理优越感。他眯起眼,淡淡地说:“这是有来历的。”
“这,这东西是鱼卵?”krys瞪大丽眼,活像我们当初刚接触这些怪人时那般惊愕。
“很不可思议,对不对?我们一般管它叫做阴枇杷或海妖金腹,且听我慢慢道来。”
在美国的东北部,每年到了鲑鱼大量回溯之时,当地人会跑去林中伐来整棵冷杉,然后沿着码头将它们倒插浸泡在海水中。待到繁殖期结束,人们再将冷杉打捞上来,那么就会在树枝与叶片间见到层层叠叠的金色鱼籽。随后送入加工厂再经过包装,就成了我们餐桌上的美食。数百年来,这种不具任何成本的捕捞业代代相传,也被当地当作产业而重视。
起初,我以为蓝色浆果是由枯败地衣间自然生长而成,其实不然,它是由神奇的地穴飞鱼产下的鱼籽。相传这种叫籫鳇的鱼属于两栖类,靠超强弹跳力能在空气中滑翔,故而被人误以为它们会飞。它们产鱼卵的形式与鲑鱼相似,会选择洞壁四周的根须部集中排卵。就算你摆上一把扫帚,它们也会攀附其上,因此,海妖金腹的外观,就像藤上的葡萄,让人误以为它们是某种植物。而飞鱼们产下卵后,生命也慢慢进入倒计时,待到最后便钻入湿泥里沉眠,时隔不久会大量死亡,而成了潮湿洞穴菌类植被们的养分。
由于这种鱼卵饱满硕大,个头抵得上羊眼葡萄,又不入海河,故而没有丝毫腥味。外加囊裹中富含脑鳞脂和球蛋白,尤其是生有一种特殊核红素,因此口感与水果相当接近。食用它们可以令人朗目,在极短时间内能看清黑暗中的环境,故而被称作海妖金腹,含义就是塞壬们诞下的阴枇杷果,会被一些打算下地穴的人收集起来利用,因此得名。
不过阴枇杷十分难觅,它通常被埋在地底五十多米深度的泥层中,除此之外还需具备许多特殊条件。例如潮湿的环境,稳定的温度,以及自然生成的地穴气流。这种东西往往会伴随山狩逃命时化出的特殊地理,被人无意中发掘。我与迪姐过去见过它们,正是这个原理。
因此有海妖金腹的地方,往往是优良的药草地和大型水洞,四处都能见到硕大的灵芝磨盘和水草,周遭可能还会有温泉。很难想象,一座距离矿山的隧道山体下,会有这种东西。
“早上洛根谈起后,我也很吃惊,心想这委实不太可能,故而让她拿来我辩。现在看来,地穴幽径是个山狩没有复原的地泡,它存在之久或许比起人类历史都要长。如此一来,为何会成为素魂的旅笼,人与它们交换情报的风巷呢?也就变得好理解多了。”尤比西奥见我和krys忍不住又想吞食,慌忙制止,道:“你们不能拿它当葡萄那样胡吃,阴果大多含毒,它是种药材,只能派作朗目之便。否则人会燥热难当,尤其像你们这种年轻男女千万要慎用。”
魂镰的意思是,这类东西吃多了容易让人意乱情迷,短时间内无法抑制本性,会变得和禽兽无异。当清醒回来,大错已然铸成,到时就后悔莫及了。既然海妖金腹已诠释完毕,自然话题就落到了古怪的高跟鞋上,对此尤比西奥又是另一番博大的异端理论。
“你们来看,瞧出有什么不同嘛?”见我俩瞪圆大眼期待他不凡的发言,魂镰讪笑几声,这才从krys手中接过它,说:“也许你回旅社后将鞋清洗了一遍,冲去泥土和污秽,但裹挟它的袋子或破布,总没理由也洗涤一净吧?那么你不妨穿上它去空地走上几步再回来,看看是否会沾上土灰好了。我说它是仪式中的祭品礼赞,是因它并不是鞋,如果獍行那臭娘们在也能瞧出端倪。这东西既不会沾尘也不留脚印,是特殊之人穿着去干偷盗勾当的。”
这番言论引得krys忙不迭地穿上左脚,其实她早心生窃为己有的念头,正愁找不到理由,别扭地走上几步,就跑去屋外小跑了几圈回来。再去详端,果真是洁白如瑕,半个印子也没留下。见状她喜不自矜,将之当成重宝抱回客房,把门一关从此牢不可开。
“还记得刚到老钱住家时,我留在门外没进去,当时对你说光看屋子外观,也能察觉到黑云盖顶,妖气冲天吗?是的,这条幽径可能就是所有问题的最终答案,不是我们几个就能对付得了的。”尤比西奥朝客房的另一张空床指了指,说:“今早我就让剃刀出门办事去了,必须多喊几个人过来助阵才行。其实我对解不解老钱劫难这件事早失了兴趣,更想知道这口地泡深处掩埋着什么秘密。所以,今天放你一天大假,等好事者和其余帮手到位,才可去走上一遭。这件事极度危险,你必须保密,别被电视台几个妞撺掇着就去闯。至于什么时候去,到时我自会通知你。”
这一天稍晚时分,众人开始分兵,帕科带着大部分国民侦探离开黑枫镇转去桃树角,而拉多克剃刀和剩下的几人打费尔芒特归来,并带回了十一名公羊以及几个熟悉面孔。当一个身高将近两米多,浑身伤疤的巨汉迈着沉重脚步过来,地面也为之颤抖时,将一干工作帮吓得逃进客房,连大气也不敢出。迪姐站在空地上,双腿打颤看着他,伸出了象征友好的手。
随后另一张熟悉面孔从老戴的旅行车上下来,那是个清瘦的老女人。以他们为首分别又带来了十余人,迅速填补大量空房,将整座汽车旅馆包了下来。这伙人正是世界之子。
“完美丈夫?”拳王四下打量,瓮声瓮气地问:“其余几个小流氓呢?怎么就你一个在?”
而提灯丧妇也在稀疏的人群中寻找他们最关心的人—吕库古小姐,经我一番说明后,也不搭讪,径自走进尤比西奥的客房,关起门来开大会。
铁布利希兄弟会几乎从未涉足过北美,在这里他们只认识世界之子,作为同样在吕库古阴宅吃大亏的难兄难弟,早已凝结起宝贵的革命友情。因此魂镰向小老汉提起,他啥话也没说,立即派出了十多名手下,奔赴佐治亚与我等汇合。
不久后,动手的时间被决定了下来,就放在明天晚上八点正开工,根据公羊唱天听来的讯息,这个时段乃百鬼回避的宁息之刻,恰巧与阴蚀之夜相反。将极大保障深入孔地亚石峡之人的安全。总之,一场与未知类型的土下之鬼间的总决战,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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