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交易(1 / 2)

人心在萧殷时掌中犹如琉璃镜花,低眸瞰一眼,此人所思所想尽在预料;若是琉璃镜花不合心意,他只消合掌轻轻一碾,那花便坠落尘埃。

与这样危险的人对话最是伤脑,行差踏错一步都有身坠悬崖的危险。

风檀回答:“是。工部尚书之子谷骏玮与户部侍郎诸友清在婉娘榻上吸入毒粉而死,那么是不是如果现在殿外有毒粉的话,就可还婉娘清白?这件案子扑朔迷离,但是有一点可以断定,林晚舟与婉娘涉及的都是同一桩案子。林晚舟现下引出刺客,已经失去了她的作用,所以大人可允我带走她。那么婉娘若是无辜,大人可否......允我去刑部将人无罪释放?”

萧殷时道:“刑部受天下刑名,都察院纠察,大理寺驳正。三法司自专其职,不得参与他务。风大人身为刑科给事中,应当知晓本官无权干涉刑部审讯。”

果然,他不肯帮她。若是他答应了,风檀反倒要怀疑眼前这位尊神是活菩萨,而不是帝京中人人称道的活阎王。

风檀缓了口气,道:“我破了坠龙一案。”

萧殷时转过身来看向风檀,静待下文。

风檀深吸一口气,徐徐道来,“抚州府建堰县身处儒宗根脚,自古文运丕隆,科第蝉联相续,概因诸山祖源——龙脉在此。建堰龙脉直进而少盘结,主青云直上,与文运休戚相关。而自崇明元年以来建堰县连续两届科举惨淡收场,朝廷屡派三法司官员勘探不知其因,只因当地诸房小吏官位代代世袭,文牍技术、本地风貌了如指掌,外遣流官管中窥豹,难以查之。直到清吏司派下官前去探查才纠出其因——原是官民勾结灰户作乱,秘挖暗道掏空山脉中饱私馕所致。”

她秉光走来,眸中承载着星萤之光,言辞锋利雅驯,“我的意思是——我是一个有用的人,于查案一道上功底犹胜。规则在下,人的谋略却在规则之上。大人放了婉娘,我为大人查案。”

风檀字字珠玑,她明白只有最核心的利益才能打动萧殷时,萧殷时试探了她这么久,无非是留她有用。

萧殷时眸底沉沉,跳跃的火焰照在少年清润的脸庞上,他看到短厉刀在少年颊边划出的伤口已结痂为一道浅痕,他想起这道伤口初时的样子,像皎白月亮上燃起玫瑰色的霞岚。

“不怕吗?”

“怕!”

“怕成这样也要救?”

“大人不会明白,总有人,愿意拼着筋断骨碎,也要救出想保护的人。”

少年那时的烈与艳,落难在他的眼,惊鸿一瞥间伏笔难书,久过再现仍怦然。

萧殷时凝视片刻,倏地笑了一下,评价道:“你胆子很大。但此等筹谋却只为一个娼妓,还不足以取信于我。”

“当然不全是为了婉娘。”风檀见招拆招,违心瞎话编多逐渐从容起来,“人常曰‘富贵险中求’,大人当年自请出使西北寻找大凉族势力,立下大功荣升三品锦衣卫指挥使,下官心中叹之佩之。虽有言道‘毕竟几人真得鹿’,但如今既有这般际遇,下官自然要大着胆子抓牢。若是能少熬几十年资历同大人一般年纪就身居高位,我此生袖手得意。”

自古功名属少年,风檀言辞中野心昭昭,萧殷时话锋一转,问道:“风大人头脑绝顶灵光,可知本官究竟在查什么?”

风檀摇摇头,“机密大案,大人瞒得严丝合隙,下官难以推测。”

萧殷时道:“由户部管理的内承运库被盗,大晄数百年来积攒在库内的缎匹、金银和宝玉等悉数丢失。朝内朝外每日用银如流水,其中军需尤甚。财库断则国运断,如若数月内寻不回,大晄危矣。”

如此大案被他轻描淡写说出,风檀只觉心惊肉跳,她手中火折子适时熄灭,暗室中再次光亮全无。

风檀思索了一番,道:“内承运库由户部管理,进入库门工序繁杂,周围更是岗哨密布,其他的都好说,唯有髹龙对符一分为二,一半交由司礼监管理,一半在户部侍郎手中,二者合一方能进入内承运库,事发之后,户部侍郎诸友清嫖妓吸毒粉而亡,死无对证,无人知晓内承运库失窃是何人所为。大人,我还有一点不明白,这件事与林晚舟又有什么牵连呢?”

萧殷时道:“刑部当日去红袖阁排查,除了抓走与这件事有直接关系的婉娘,还从当日其他顾客口中得知只有林晚舟当日去过婉娘所在楼层。”

“那么大人又为何拷打溯白?”

“林晚舟言称她当日曾在阁中见过溯白,而溯白也看到了林晚舟,为保万一,溯白......或许应该说他的主子,想杀林晚舟灭口。”

风檀恍然,原来是这样。

内承运库财物丢失,此事与户部侍郎脱不了干系,而户部侍郎离奇暴毙在红袖阁中,崇明帝向刑部施压却并不告之刑部国库被盗,只让刑部以为是当朝重臣被杀案,刑部从红袖阁处入手,对婉娘刑讯审问。

萧殷时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大晄中央司法审判制度分级严明,或主质成,或主平反,权臣不得以恩怨为出入,天子不得以喜怒为轻重。刑部掌四事:刑名、徒隶、勾复和关禁;都察院职专劾百司,辨明冤枉;大理寺掌理最后的案件复核工作。

都察院本职工作中并没有审理案件这一项,而萧殷时却放了都察院诸多事宜不管,在刑部结案之前参与破案工作,其中定有皇帝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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