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当时是拥抱的姿势,他的声音就响在耳边,哪怕有水流声干扰,但一字一句仍旧那样清晰。
黎枝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此刻再掩饰,不过是掩耳盗铃,黎枝尽量表现得平静。
“北园,伴山堂。”
听到这几个字,黎枝闭上了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流成两条线。
她努力地呼吸了下,又问:“所以直到现在你才拆穿我,是因为你已经重新拿回了梁氏话事人的位置了,是吗?”
梁孟京暗自扯唇:他倒希望黎枝没那么聪明,而是在此时此刻朝他大发脾气并质问他:那你明明早早就知道,这些天却像看小丑一样看着我上蹿下跳,有意思吗?
他的沉默,让黎枝心如刀绞。
她全然忘了自己现在跟梁孟京是彼此都不着寸缕的状态,她从他怀中退出来,用模糊的泪眼望着他,问:“所以,代价呢?”
梁孟京反问:“那么你呢?你准备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你自己?”
黎枝撇开目光,看着氤氲水汽笼罩住的纯白墙面,没有回答。
其实要报仇,总要牺牲的。
她有什么脸躲在梁孟京背后?让他去承受一切?
所以黎枝又笑了笑:“凭我的社会地位和权势,我连谢弋的面都见不到,我倒希望我能够有资本去付出代价。我只是想学拳击,然后在某一次真正遇到谢弋的时候,能够凭我自己的力量将他往死里揍,只要他死了,我哪怕去坐……”
“黎枝!”梁孟京一声低喝,猛地扣住了黎枝的肩膀,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懂我的感受?我不想你有任何的不开心,我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我……”
“可我爸爸被人害死了。”黎枝打断他,看着他,特别平静。
梁孟京张了张嘴,最后哑口无言。
黎枝从他手中夺过淋浴花洒,自己给自己清洗起来。
片刻后,梁孟京从她手中夺过花洒帮她清洗,像一位伺候公主的奴仆一样恳求道:“答应我,别轻举妄动,保护好自己,好不好?”
黎枝仰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
她淡声撒谎:“我还没开始学拳击,要练到能打死谢弋的程度,恐怕不是一年半载就能成的。虽然他是个拳击花架子,但毕竟是个男人。”
听她一副完全豁出去的口吻,梁孟京咬紧牙关,没再说什么。
从卫生间出来,梁孟京将被子铺在了沙发上。
“时间还早,睡一会儿吧。”
黎枝忘了眼遮光窗帘的缝隙里透出来的光,摇了摇头:“梁孟京,我不想呆在这里。既然咱们已经开诚布公,你能不能别再派人跟着我,别再限制我的自由。”
梁孟京正想拒绝,黎枝又说:“你至少让我为我爸爸做点什么,否则你让我怎么有脸活下去。”
梁孟京垂在身侧的手捏成拳头,最后又缓缓松开。
他说:“先吃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