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不知道,凤翔城墙上正有一个身穿长衫须发蓬松的干瘪老头正通过千里镜看着他。
看着李虎远去的背影,那老头这才慢慢放下千里眼,接着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走下了城墙。
若是北镇抚司的人在这一定会大吃一惊,这老头正是他们追捕了数十年的白莲教陕西分舵的总舵主。
李虎的直觉没有错,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是他在背后操纵着,为的就是给汉中的叛匪创造机会,突破官军的包围圈,冲出秦岭,渡过渭水北上,突袭二皇子部,引陕北百万灾民南下。
在得知李虎想要一举歼灭凤翔府境内土匪后,他便下令征调民夫,在城外垒起了土墙,挖了护城河,想要将计就计把李虎拖在凤翔。
虽然李虎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派兵填壕攻城,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要将李虎拖在这里十天半个月,冲出秦岭的人就可以安全渡过渭水了。
曾经的府衙成了白莲教的分舵,大门石狮两旁的那两面八字墙,每面墙前都站着一排挎刀的白莲教徒。
一个穿着青衿的青年此时正静静地站在大门前的石阶上。
远远的,一队持枪挎刀的白莲教徒护着一顶大轿来了。
青年立刻迎了过去。
轿子在府衙门前停住了,那老头走出了轿门。
“祖父!”青年上去搀住了老头的手臂。
老头叹了口气:“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轻易露面,你就是不听。”
“孙儿知错了,孙儿往后改。”
青年搀着他向府衙台阶走去,“听说官军在挖坑道,看来这个李虎并没有被之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老头:“他来了,这一局就是咱们赢了。只要左护法他们渡过渭水,咱们依旧有胜利的希望。”
青年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咱们赢不了......”
老者立刻盯住青年。
青年似乎鼓起了勇气,望向老者:“祖父,这样的起义是打不垮大顺朝廷的,只会让教中的兄弟白白牺牲。您也看到了,京营只来了不到三万人,咱们在西安府却有十几万人,可结果呢,一败再败,仅仅半个月就全军覆没。京营可是有近十七万精锐!还有九边,江南大营,南疆驻军......”
老者轻叹了口气:“我如何不知呢。可教主那边......事情到了这一步,祖父也不瞒你了。这是那一位的意思......”
青年脱口而出:“教主糊涂,已四代皇帝了,人心早就不在朱明那里了!”
老者停住了脚步,望着他。
青年低下了头。
“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老头深深地叹了口气:“教主也很难哪......由于朝廷的持续打压,咱们损失惨重,四大堂口也只剩下了青龙堂和白虎堂......若是没有那一位的钱财支持,咱们现在还躲在山窝里呢......没钱没粮,就是灾民也不给你卖命。”
顿了顿,“就算这一次失败了,咱们也不吃亏,汉中府近百年的财富。”
青年:“是。”
老头:“你来这里有事?”
青年答道:“回祖父,孙儿决定参加明年的春闱,考取进士,入朝为官。”
老头没有接言。
青年接着说道:“孙儿仔细想过了,朝廷虽然腐败、官员结党营私,但这不是王朝末年......要想击垮朝廷,必须从内部,利用皇权之争、文武之争,让他们之间为了利益和势力而进行激烈的党争和政变,不断消耗大顺国力。”
说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利用皇权之争绞杀石光珠这样的老将。这次之所以败得如此之快,如此惨烈,皆是因为这老贼看透了咱们的意图,每一步都走在了咱们的前面!”
老头又叹了口气:“你说的不错。但皇帝不是傻子,除了谋逆大罪,他不可能对这些老将下死手的。”
青年轻声吟了起来:“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老头一凛:“你是说关外?那异族!”
青年:“大顺朝的主力军队并没有腐化和衰败,再多的起义都会被迅速镇压,唯有关外异族才能将他们消耗掉......”说到这里他充满期待地望着老头。
沉吟了好一阵子,老头嘴里迸出了两个字:“不行!”
青年:“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