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他望见廊下有道熟悉身影。
在那身影对面,似乎还有一位郎君。
云昭对面的自是谢文和,后者是被谢将军强逼着来的。谢将军一心想让谢文和歇了从军的心思,便赶他来这里和进士们接触接触,接受一番熏陶。
谢文和对此烦得不行,又父命难违,见到云昭后又是一通抱怨。
这两位说话,侍女们自是都退下了。
谢文和倚着廊下柱子,口干舌燥说完一阵,就见着对面的云昭侧过头望着杏园春色出神,不由啧声:
“你又走神。”
云昭瞥过眸子,讥诮道:“无非就是你埋怨谢将军,废话罢了。”
她不耐挥手:“还有事吗?没事别挡着我。”
谢文和眯了眯眼,忽抬手戳了她额间,云昭猝不及防,头往后仰了仰。
她诶唷一声,“啪”得打掉谢文和的手,目中喷火看他。
谢文和倒是不怵,唇边噙着笑,配着那身骑装,自是少年风流。
他转过身:“既有人来找殿下,我便先告辞了。”
云昭听得此言,颇不善地回眸望去。
便撞进一双春山似的眸中。
她心中似被轻轻碰了一下,旋即又想起昨夜因梦着他害自己敲了头,于是语气又冷下来:
“何事?”
江聿风上前几步,行了个标准的叉手礼,缓缓道:“多谢殿下方才为我解围。”
云昭凤眸轻眯,似笑非笑:“我何时为你解围了?自作多情。”
江聿风默了默,低声:“不论殿下是否这般以为,我都该与殿下道声谢。”
“我能被点中探花,也是殿下相助,我不敢忘。”
云昭懒散的目光因他话语一凛,如冰刃般刺来:“你中了探花,与我有何干系?”
顶着云昭寒冷的眼眸,江聿风并不害怕。
“殿下之恩,我如今不能报。待来日有所成,我定会报答殿下。”
云昭盯着他,袖中手不自觉攥起。想他还是这样聪明,这么快就想明白了探花之位的事。
但……
“你有心想报,却是不一定有这命。”云昭冷笑,任由尖利的指甲将掌心刺痛,“还有,你与我很熟吗?口口声声着要报答,就不担心我告诉靖王?”
江聿风无奈,心知她这还是记恨那日他在何府对过往的矢口否认。
可世事变迁,他与她都不似从前,有些事,注定该留在往昔。
于是江聿风垂眸,谦和温柔:“受人之恩,自当报答。我无愧于心,殿下想怎么做都可以。”
云昭抿唇,他总是这样。
永远不生气,永远包容她的刁难。
他仿佛一直没变,哪怕经历如此变故,都是这样光风霁月,不染尘埃。
自愿放弃永安侯世子之位,一步一步科举入京。
要知道如果有世子之名,他今后的日子都会简单许多。但如果这样选择,他也只能留在岭南,除了日后述职,都不可能进京。
可她呢……
云昭下颌微微绷紧,过往时光早已破碎,一如她从前的骄傲。
令她生气的,从不是江聿风,而是他的拒绝令她清晰认识到,她再不可能回到过去,那个万人瞩目的天之骄女。
她逃避了数年的现实,随着江聿风的拒绝,清晰呈现在面前。
云昭飞快眨了眨眼,掩去目中水气。
她已经在他面前丢过一次人了。
如此想着,云昭拂袖转身,匆匆而去。
退散开的侍女纷纷跟上,挡住了江聿风愕然望去的目光。
他奇怪……以为云昭还会冷嘲热讽一番,却没想到这样就走了。
方才与她那样熟稔的郎君又是谁?
还有崔湛欲言又止的……与她现在的性子,会有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