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云低语道。
朱橘哈哈一笑。
青楼女子要是知廉耻,那还能称之为青楼女子吗?
“改天吧,最近有好多药要做。”
范大夫一本正经的道,
“你这次的药如果要做成药丸,会稍微贵点。”
“三两银子,请付钱吧。”
那女人闻言,顿时不乐意了。
“范大夫啊,咱们这些年也算是有交情了吧?每次来你都涨价……你这就有点不地道了哦。”
“要不然这样,我陪你一晚,你给我免去一半,好不好?”
她再度发动攻势,想要把腿架在大夫的腿上,可结果却是扑了个空。
“丽红,你知道我的规矩,我这里从来不讲价的。”
范大夫冷哼道,
“就三两银子,少一文都不行。”
“你要么付钱,要么走人,到别处去治疗。”
那女人见他铁面无私,便也自感没趣。
哗啦!
一枚银子甩在了桌上,她噘着嘴转身就走。
“七天之后来拿药。”
范大夫开口道。
“知道了!”
女人挥了挥手,嘴里嘟囔道,
“臭男人!真是掉钱眼里了!”
“老娘真是命苦,靠着陪男人才挣了几个钱,结果染上了病还要自掏腰包去治病,卖皮肉的钱,又便宜了臭男人!”
“什么世道!”
听着这些虎狼之词,朱橘觉得有点搞笑。
可徐妙云却是轻叹一声。
“堕落至此,是谁之罪呢?”
同为女人,她并没有因为对方青楼女子的身份和言行而会看不起对方。
只是觉得这样的女人……太悲哀了。
“有自身的原因,也有环境的影响。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朱橘应声道,
“行了,别管她了,正事要紧。”
“我陪你进去。”
说着,他便拽着徐妙云的手,走到了大夫面前。
“瞧什么病?”
范大夫手里头还在写着医案,故而头也不抬。
“大夫,我老婆这个月月事没来,你能帮忙看看她是怎么个情况吗?”
朱橘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的道。
反正来的时候都换上了粗布麻衣,这儿也没人认识他俩,自然可以随意一点。
“嗯……嗯?”
范大夫放下手中的笔,一抬头,却是有些惊异。
“你俩……几岁了?”
“看着不像夫妻啊!难道这是你童养媳?”
朱橘:“……”
“你只管看病!其他的别多问!”
他有些不爽的道。
徐妙云亦是抿了抿嘴,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虽然是萍水相逢互不认识,但是被人给当成了童养媳,她还是有些羞赧……
“行,请坐吧。”
那范大夫也不废话,点头道,
“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脉。”
说话的同时,他还用余光扫视了朱橘和徐妙云一番,忽的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徐妙云捕捉到了他的表情,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把手给伸了出来。
哒哒,哒哒。
范大夫左手把着脉,右手轻轻敲击着桌面。
片刻后。
“还真是有喜了,不过有点滑,有滑胎的风险啊!”
他昂首道,
“这胎儿,你是要保还是不要保?”
唰唰!
徐妙云脸色煞白!
朱橘更是瞪大了眼睛!
不会吧!
真的中招了?
哇靠!这下真要当爹了!
小两口听到这话,皆是有点懵逼,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要是不保的话呢,就吃几副流胎药,把胎儿打了就可以了。”
范大夫见两人不说话,便自顾自的介绍了起来,道,
“就是后续恢复比较麻烦,吃完流胎药,需要调养很久,才能把身体养回来,少不了人参啊燕窝之类的滋补,我这里有一套人参膏方,可以吃三个月,只需要三十两银子。”
“一般吃个一年半载的,也就差不多了。”
朱橘深吸一口气,勉强将激动的心和颤抖的手都平复了下来。
淡定,淡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能解决的,啥事儿都能解决的……
此时此刻,徐妙云已然是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而朱橘也是反手将她的手给握在了手心里,给予自家老婆足够的安全感。
“当然……不流!好不容易怀上的,怎么能……”
朱橘沉声道,
“你刚才说,胎儿有点危险?”
范大夫笃定的点了点头。
“没错!而且是比较危险!你要是流胎呢,还简单一点,想要保就难了!”
他道,
“这位小姐体质偏热,可热中又带寒!也就是外热内冷,而胎儿在其体内,其实感受到的是寒而非热!”
“这个时候,若补其温热,则外燥;若不补呢,则内冷,这两种状况,都随时有可能造成胎死腹中的局面!”
徐妙云:“!!!”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体质居然这么奇葩?!
外热……内冷?!
更可怕的是,这样的体质会对肚子里的孩子造成极大的影响,让这可怜的小生命陷入危险的境地!
这是徐妙云绝对无法接受的!
要说之前她还是模拟当妈的话,那从范大夫说她有喜之后,她就真的已经完全代入母亲的角色,母爱一下子就升腾起来了!
她绝不允许孩子出意外!
“大夫,那该怎么办?”
朱橘这会儿也是有些急了,连声道,
“你有办法将其保住吗?”
范大夫抚了抚须。
“办法当然是有的,但是……比较贵。”
他道,
“这位小姐想要把胎稳住,唯有平补,升阳的同时又滋阴,还要养血。养血最好的东西,便是阿胶、雪莲、冬虫夏草之类的珍稀药材,想要效果显著,就得找野生的,年份长的!这又一下子贵了好几个档次。”
稍稍一顿,他又补充道:
“我这里刚好有一张秘方,不吹牛的说,就算是皇宫里的太医都未必有这样的方子!当年我的父祖靠着这张方子,号称铁保!再难保的胎儿,这一贴药下去,都一定能保住!”
朱橘点了点头。
“你就说要多少钱吧!”
见惯了宫里太医的无能,他反而觉得这土郎中的药方试试也无妨。
毕竟,他不差钱!
再名贵,能名贵到哪里去?
“呵呵……要是给你流胎,那我一定多收钱,因为那是恶事,可是保胎是善事,我就不收你的问诊费了。”
范大夫抚须笑道,
“就收你一个成本钱吧!药材钱我算算啊……”
啪嗒!啪嗒!
他掏出算盘,开始合计。
朱橘看向徐妙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没事的,有我在。”
他轻声道。
徐妙云嗯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下意识的又去揉了两下。
她似乎真的能够感受到,里头有个小生命正在跳动……
“我好像和他感应上了,他好像在跟我打招呼……”
徐妙云道。
朱橘眉头一挑。
“真的?”
“我摸摸……”
他的手亦是放在了徐妙云的小腹上。
“有感觉没?”
“好像……有一点。”
“你说他是男娃还是女娃?”
“我觉得是男娃……”
“……”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好像都已经感受到了小腹内那股子生命的律动。
越聊,越笃定!
唰唰!
“好了!”
“一共是三百五十二两白银,一共三帖!用的都是好药啊!”
“这一张药方,几乎是掏空了我的珍稀药材库存了!也算是你们小两口运气好,在别处,哪怕是在皇宫里,都未必能够凑的这么齐全!”
范大夫将药方递了过来,笑道,
“你核对一下,没问题的话,我去给你抓药?”
饶是朱橘财大气粗,听到‘三百五十二两’这几个字时,也不由得惊了。
这药……这么贵?!
要知道一个士兵一个月的军饷,也才一两银子啊!
这一张方子里的钱,都足够他给三百多个士兵发月饷了!
“要是财力不足,倒也没关系,同样的药方,换一些年份少点的就行。”
范大夫道,
“年份全都减半,只需一百二十八两。”
朱橘摆了摆手。
“没事儿,你就按照最好的那一档来抓药就行。”
他道,
“不过,我这会儿身上没带那么多钱,只有一百两。”
“你要不先给我一帖,我先回去熬上,到时候再来取剩下两帖?”
一百两,本来以为是巨款了。
结果只能付个首付!
可想想……毕竟是名贵药材,贵点也正常。
“可以。”
范大夫爽快的道,
“事不宜迟,回去就把药煎上,煎完直接趁热喝,不要犹豫,毕竟现在风险很高,随时都有滑胎的可能!要是运气不好,你半路上滑了都说不定!”
“喝完之后好好休息,注意不要劳累,不要沾染生冷的东西。”
他一顿耐心的叮嘱,听得朱橘和徐妙云皆是连连点头。
讲道理,朱橘没有像现在这样乖过……
没办法,生娃是人生大事!而他在这方面完全就是小白,没有丝毫的经验!
片刻后。
唰。
“呐,拿好,怎么煮药,怎么喝,一天喝几顿,我全都写在上面了。”
范大夫将药包推到了朱橘的面前,叮嘱道,
“一定要严格按照我的嘱咐来做,千万别出差错!不然到时候出了事我可不负责任啊!”
朱橘接过药方,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注意事项,不禁点了点头。
“有心了。”
他道,
“回头我就让人把银子送来,到时候有什么问题,我也会第一时间联系你的。”
“告辞了。”
说罢,朱橘便领着徐妙云离开了医馆。
听这大夫一说,他也有点紧张,心想着赶紧回去熬药保胎才是正理!
哒哒哒。
两人走出了医馆,那神色严肃的范大夫忽然嘴角上扬,再上扬。
“还真没看错,这一定是哪家涉世未深的小少年小姑娘,有的是钱!”
他嘴里哼着小曲,嘿然笑道,
“这一笔发的,今年都不用干了!”
“三百多两!啧啧……足够我潇洒几年了!后续再看看,能不能再从他们身上弄点……”
在他看来,朱橘和徐妙云就是两只涉世未深的小肥羊!
对这样的小肥羊,只吃一口怎么够?他早已留下了套子,想好了后续的话术……就等着这俩再次登门了!
正此时,却有两人迈过门槛,踏进了屋里。
“谁啊,要看什么病?”
“说话!”
范大夫此刻心情不错,正摆弄着桌椅板凳,头也不抬的道。
“刚才那两人,在你医馆里都干了什么?”
来人沉声问道。
范大夫略一抬头,见是两个男人,不由得撇了撇嘴。
“对不起,身为医者要保护病人的隐私,我无可奉告。”
“你……”
砰!
一柄长刀甩在了桌上,吓得范大夫差点蹦了起来!
“说!”
甩刀之人冷声道,
“不然,小心你的脑袋!”
范大夫:“!!!”
“他他他……他们在我这里开了一张安胎的药方,抓了一贴药……就就就,就走了!”
“其他的啥也没干!”
他颤颤巍巍的道。
亲娘啊!怎么还动上刀了!
原本高兴开怀的他,一下子变得惊慌失措。
“安胎?”
甩刀男人神色一惊,转而看向另外一人。
“事关重大,得赶紧回去禀报!”
“没错!”
两人得到了关键信息,此刻顾不上跟范大夫扯皮,收回刀剑迅速转身离去。
只留下范大夫一人坐在位置上,惊魂未定。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的打开底层的箱柜,收拾起了细软!
“不对劲,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
“我得先出去避避风头,一百两……再加上之前赚的,也够老子潇洒一阵了!”
“……”
应天府街道上。
朱橘左手攥着药包,右手拉着徐妙云,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一阵寒风吹来,让徐妙云紧了紧衣袍,尤其是将小腹包在了里头,生怕它受了寒。
朱橘亦是迅速将徐妙云护在了身后,为她遮挡寒风。
“天气转凉了,过阵子就要入冬过年了……”
他低声道,
“你要好好注意,记得大夫的叮嘱啊!”
“咱们先回去熬药,听他说的真吓人,随时都有滑胎的风险!”
徐妙云点了点头,依偎在了朱橘的怀里。
两人就这样互相依靠着,朝着皇宫而去,俩人现在的注意力都在徐妙云的肚子上,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暗中有两双眼睛注视着。
……
坤宁宫。
“明月医馆?”
马秀英站起身来,有些惊异的道,
“你是说,他们两个看病去了?看的什么病?谁生病了?”
“宫里不是有太医吗?”
那侍卫被这一顿问,神色有些犹豫,低声道:
“启禀皇后娘娘……”
“末吏后来问了那个郎中,但他说的话……末吏不敢胡乱言语。”
听到这话,马秀英越发惊奇了。
“生个病而已,这也是正常的……或许是小橘子觉得宫里的太医不靠谱,所以去外面找了郎中。”
她连声道,
“应该是妙云病了吧?这臭小子也真是,虽然宫里的太医不靠谱,可他师父彭玄不是也在应天活动么?找他师父不就好了?”
“你先说说看,她什么病。”
那侍卫瞧了瞧周围,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嘿……你还卖上关子了。”
“你们几个,都退下。”
马秀英负手而立,吩咐了一声,屏退了左右,方才道,
“现在可以说了吧?”
那侍卫被这一顿催促,方才上前低声道:
“回禀皇后娘娘,殿下和徐小姐在那明月医馆所开的,乃是一副……安胎药。”
马秀英:“???”
“啥?”
“你说啥?我没听清……什么药?”
她一下有点懵,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回娘娘,是安胎药。”
“似乎,是徐小姐需要……”
马秀英:“!!!”
霎时间,她手里把玩着的如意都掉在了地上,整个人更是目瞪口呆,呆滞在了原地!
“娘娘?”
“娘娘?您怎么了娘娘?”
侍卫见状,顿时有些着急,连声呼喊道。
“安胎?安胎……胎!”
马秀英嘴唇哆嗦着,嘴里不断喃喃着‘胎’这个词语,此刻竟是连手脚都有些发软。
人激动到一定的程度,就会这样!
“真的假的?这,这……真的假的啊……”
“你……你去把重八叫来,把重八叫来!就说我有天大的事情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