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个屁!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直跟你说要保养身体,没事儿跟我打打拳,你就是不听!”
他没好气的道,
“现在好了,一朝病倒,那么多事情更没人处理了!”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坐到了朱标的身边。
“你们这帮废柴,刚才不是说弄点补肝补肾的东西来么?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朱橘朝着一众太医喝令道,
“我不要汤药,我要药膳!你们自己去研究,用药食同源的药物做几道可口的滋补药膳出来!”
“给你们一天的时间,研究不出来,别怪咱杀人!”
这帮家伙,就跟算盘子一样,不拨不动!
给他们加上死亡的威胁,那肯定是绞尽脑汁的去想法子!
毕竟事实证明,很多伟大的发明创造,都是在九族的压力下搞出来的。
“是,是!”
众太医皆是身形哆嗦,连连称是,退了出去。
“你太激进了……”
“他们水平有限,也当体谅。”
朱标无奈一笑,恳切道,
“说到多出来的政务,这也正是我发愁的地方……思来想去,也没个信得过的人可以担此重任。”
“小橘子,也就只有你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去帮帮爹,好吗?”
“不然他会很累的,万一爹要是也病倒了,那咱大明可真就要出问题了。”
朱橘一愣,而后连连摇头。
“我?我啥也不会啊!”
他连声道,
“我去了只会添乱,惹老爹生气,根本干不好差事。”
“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就是一条咸鱼。”
叫他处理政务?
开什么玩笑!那些奏疏又不是没看过,几眼看下来就头晕目眩了,上面那些文绉绉的话更是读都读不明白!
在朱橘这,料理政务和坐牢没什么两样。
“那是你不够认真。”
朱标正色道,
“我弟朱橘,有贤王之姿!”
“爹先前跟我也说过,想把你培养起来,将来作为我的副手,我们兄弟俩在朝中一起处理政务。”
“这样不但能够提升效率,还能将权力牢牢握在手中!以你的秉性,完全压得住那帮文臣武将,咱们兄弟齐心合力,再加上其他弟弟在外戍边,何愁国家不兴盛?”
“所以啊,小橘子……你得学啊!只要你认真学,那绝对是手到擒来!大哥相信你!”
朱橘:“???”
这是要把自己培养成大明常务副皇帝的节奏?!
“大哥,我没兴趣啊!”
朱橘神色有些为难,道,
“我的想法就是修仙求道,将来搞个长生久视,逍遥人间。”
“国家大事,我不想插手……”
朱标闻言,却是轻叹一声。
“本来也没想让你这么早就插手,只是现在我这情况……唉!”
“罢了罢了,我也不强求你……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话虽如此,但朱标却是愁眉苦脸,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看得朱橘呲牙咧嘴。
“大哥,你别这么发愁,对于病情不利啊……”
朱标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那没办法,我就这个性格,改不了。”
“除非你答应帮忙,我才能心安理得的养病,否则,我就会一直想下去,一直发愁下去……”
他说着说着,眉头更加紧锁了,看上去简直比山河破碎的杜甫还要更加的忧国忧民……
“其实吧,不用我出手,我说一个人,你一定满意,而且……我猜老爹也会去找这位高人帮忙。”
朱橘忽的微微一笑,道,
“你猜,是谁?”
朱标眉头一挑。
……
是夜,坤宁宫。
一摞文书摆在书桌上,书桌的两头,坐着一男一女俩人。
唰唰。
唰唰。
俩人此刻皆是全神贯注的批阅着奏疏,双方之间没有丝毫交流,像是两台无情的机器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
“哈——”
马秀英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道,
“这一摞好了,你待会儿自己看看有没有不对的地方。”
“我可以去睡觉了吧?”
朱元璋微微抬眼,指了指旁边的一摞文书。
“还有这一摞呢……”
马秀英脸色一黑。
“还有这么多?你想累死老娘啊!”
她不满道,
“不干了!打死也不干了!”
“你自己定的规矩,后宫不得干政,我这已经是坏规矩了!”
“我可不想担骂名!走了……”
说罢,马秀英便要起身离开。
“诶诶诶,你小声点,生怕别人听不见啊。”
朱元璋赶忙拉住了马秀英的手,低声道,
“咱这本来就是关起门来的事儿,别被人听了去……”
说着,他还有点心虚的瞧了门口一眼,见一道人影都没有,方才安心。
奴婢内侍们,早就已经被打发到院子外去了,没有吩咐都不准靠近。
这要是被人知道,堂堂皇帝竟然让皇后帮忙料理政务,那他的脸可就丢完了!
“干嘛?敢做还不敢认啊。”
马秀英双手抱胸,不悦道,
“不是我说你啊重八,你对权力太过于迷恋了,真就一点也不肯放给大臣啊?”
“要是设置一个丞相,你也不至于这么累啊!说得难听一点,标儿之所以病倒了,还不是因为你把他当做牛马来使唤嘛!这孩子心眼又实,交给他的任务永远都嫌完成的不够好。”
朱元璋眉头一竖。
“你这话说的,咱是贪恋权力吗?咱是不放心他们!”
老朱没好气的道,
“要是有一个能让咱放心的人,咱自然也乐意放权。”
“可就眼下的情况,你叫咱提拔谁?淮西那帮人的丑态你也看到了,要是提拔了李善长、胡惟庸他们,保不齐他们就会包庇所谓的‘自家兄弟’,到时候闹出比凤阳更大的惨案来!”
“其他人,你叫咱提拔谁?”
马秀英撇了撇嘴。
“你之前不是说要提拔杨宪么?怎么,他不堪大用?”
啪嗒!
朱元璋甩出一本奏章,没好气的道:
“看看吧!”
马秀英随手翻开,只瞧了两眼,便凝住了神。
“刘伯温他又提告老还乡的事儿啊……”
她喃喃道。
“是啊!咱今天挺不爽的,这个节骨眼上来跟咱提这件事情,这不是诚心要给咱添堵嘛!”
朱元璋一脸不爽的道,
“他这个人,说聪明也聪明,有运筹帷幄的能耐,可要说蠢,那也的确是蠢的可以!”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咱今天就把叫了过来,狠狠地训了他一顿!”
“一天到晚想着归隐,那当初干脆不要出山好了!现在大明正是用人之际,他怎么就一点都不想着江山社稷,只想着自己回家养老呢?”
马秀英默然不语,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道:
“那后来呢?被你这一顿训,他应该是回心转意了吧?”
朱元璋哼哼两声。
“他敢不回心转意?咱心里不想让他告老,他就是回到了家里,也过不安生日子!”
老朱昂首道,
“这天下,咱是主宰,咱要谁干嘛,谁就得干嘛!不容置疑!”
“后来,他给咱谢了罪,咱才饶了他,便也就聊起了宰辅人选的事儿,标儿一病,咱就是不想选,也只能选了。”
“你猜,刘伯温推荐谁?”
马秀英摸了摸下巴。
“以他谨慎的性格,应该是推荐李善长吧。”
朱元璋咧嘴一笑。
“对,他推荐的是李善长,但咱可不想选李善长这头老狐狸,就让他另外选人。”
他道,
“咱还提了杨宪,这可是他的门生,结果你猜刘伯温怎么评价杨宪的?”
马秀英翻了个白眼。
“你要说就说,不说就不说,搁这儿说书呢!”
“我没闲工夫跟你猜这猜那的!快说!”
被这一顿怼,朱元璋倒也不恼,只是嘿嘿笑道:
“出乎咱的意料!刘伯温对杨宪的评价很差!说这个人气量狭小,好勇斗狠!虽然有几分才能,却远远没有宰相的气宇!若是用了他,必然会出事!”
“咱当时就纳闷了,说这杨宪不是你门生来着么?你怎么如此恶评自己的门生?谁料刘伯温却来劲了,当场跟咱说明他跟杨宪没有任何关系,那架势,好像不是师生,而是寇仇一般!”
“你说奇不奇怪?当初,还是他把杨宪推荐上来的,如今却上杆子划清界限,咱估摸着,他俩之间肯定是发生什么矛盾了。”
马秀英闻言,略一思忖之后却是摇了摇头。
“我倒是觉得,以刘伯温的人品,应该不至于因为私人恩怨攻击杨宪,可能是他真的看到杨宪暴露出不好的一面了吧。”
她分析道,
“杨宪这个人,我也说不上来……他让我莫名的想到一句诗词——汝本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有点这种感觉吧,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冤枉他了,毕竟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一切还是要以事实说话。”
马秀英的第六感向来很准,但她却从来不以第六感直接评判一个人。
这便是她贤的地方。
“得志猖狂?这也不算是什么毛病吧。”
朱元璋颔首道,
“年轻人嘛,总归是年少轻狂的,咱倒是觉得,这种展露出来的少年得志,比老谋深算,不显山不露水的老狐狸要好多了。”
“起码,咱能轻易的就看清他的状态和行为。”
听得出来,他对于杨宪的观感还是不错的,并没有因为刘伯温的恶评,就对杨宪失去信任,反而还从那番恶评之中得出了杨宪更好驾驭的结论来。
“那你就用他呗。”
马秀英撇嘴道,
“我现在只要让别人来处理这一堆该死的政务,至于是谁,我可无所谓。”
朱元璋:“……”
“你就不能对咱的江山社稷上心一点?”
老朱恼道,
“这是咱的天下,也是你的天下!”
马秀英站起身来,走到朱元璋身后捏了捏他的肩膀,笑道:
“有你在,这天下乱不了,稳得很!”
“我先去睡了,剩下那一堆你自己处理……还有,明天再有这种来路不明的文书,我直接叫翠竹拒收了哈!”
说罢,她便转身进了里屋,只剩下朱元璋瞪起一双牛眼。
看着那一摞奏疏,即便是精力旺盛的老朱也是挠起了头皮,一脸郁闷……
“要不,就试试看吧?”
“哎!试试就试试,咱的眼光,应该不会错!”
……
次日。
吴王所,西厢之内。
朱橘跪在蒲团之上,将一纸文疏点燃,嘴里默念着:
“大神保佑,弟子祈愿大哥朱标早日康复啊……”
“北斗九皇赐福星君保佑,愿朱标灾厄消散,永亨利贞……”
他念叨了一阵,文疏也燃烧的差不多了,灰烬飘散在了空中。
作为道门弟子,这种祈禳属于是基本功,只要是道行修为足够,或多或少都能起到一点增益的效果。
他现在还是小卡拉米,效果不敢保证,要是换作师父彭玄前来登坛拜斗,那增益绝对显著!
为朱标祈福完毕,朱橘方才站起身来,踩起了禹步,开始了今日的修持。
去了一趟凤阳,功课都落下了好多。
现如今,那股子新鲜劲儿已经过去了,功课无非就是那么几样,翻来覆去也没什么变化,这便让他起了几分怠惰,无论是拜斗还是练功都不像之前那么勤快。
《道德经》上说——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小不足以为道!
他也自嘲,自己可能就是老子口中的中士吧。
良久。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一股子烟香味儿飘散,朱橘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从西厢里走了出来。
“殿下。”
剑琪走了上来,笑道,
“有人给您送礼物来了。”
“您瞧——”
她朝着身后一指,只见几个内侍正在往院子里搬箱子。
“哦?谁能给我送礼?还这么大几个箱子?”
朱橘却是有些疑惑,快步走了上去,随手将大箱子打开。
啪嗒。
箱子打开,里头是一卷卷画轴,每一卷画轴上,都绑着粉色的丝带。
朱橘随手打开一副画卷,便见一个狼头人身的威武神像映入眼帘。
“奎木狼啊!”
他恍然大悟,欣赏了一番后,啧啧道,
“画得真细腻,不愧是我妙云老婆。”
“这线条,这色彩……啧啧,没得挑!”
放下手中这张奎木狼,朱橘又兴致勃勃的打开第二张。
这回,则是一条潇洒的蛟龙形象。
“角木蛟……”
“亢金龙,嘿,这个亢金龙帅啊!”
“好,好,画的真好!”
朱橘一张张瞧了过去,越看越爱不释手。
要说爱好,他别的没有,就这点爱好,可谓是被徐妙云拿捏的死死的。
“这都是妙云小姐画的?她的手可真巧。”
剑琪凑上来看了两眼,亦是拍手称赞道,
“画这么多神像,应该需要耗费许多精力吧?她真是有心呀……”
“看来,妙云小姐是真心爱慕殿下呢,嘻嘻。”
朱橘平日里较为随和,故而剑琪也敢大着胆子,跟主子开两句玩笑。
“那是自然,也不看我是谁?哈哈……”
朱橘咧嘴笑道,
“好了好了,你把画都收起来,去挂到西厢里去……哦不,我待会儿亲自去挂。”
“你现在去帮我置办点东西……”
……
应天,徐府。
徐妙云手里握着画笔,在宣纸上心不在焉的画着,寥寥几笔就已经画出一个男子的轮廓来,但下一秒,她又将纸张扯去,扔进了废纸篓里。
唰唰。
唰唰。
就这么百无聊赖的画着,也不知道废了多少张纸。
吱呀!
房门打开,徐辉祖跑进来道:
“姐姐,吃晚饭了!”
徐妙云哦了一声,却依旧是托着下巴,在画板上写写画画。
“唉,我看到你真是相思成疾了。”
徐辉祖一脸无奈的道,
“这不才一天没见么!怎么感觉你魂都丢了?”
徐妙云抿了抿嘴。
“你说他今天会来吗?”
“要是今天不来,那明天会来吗?上次说好了,回了应天就来登门拜访的,这不是已经回应天了么?”
徐辉祖:“……”
“姐啊,我那智慧聪敏的姐姐哪里去了?”
他苦笑道,
“姐夫他也才刚刚回宫啊!肯定有很多事情要料理,再说了,太子殿下生了病,他作为弟弟肯定也是要看顾一番的呀。”
“就算是要跑出来,也没那么快的。你稍微等几天,最多三五天,他肯定来找你!”
徐妙云听到这番话,方才转过头来。
“真的?”
“三五天?三天还是五天?你给我个准信。”
徐辉祖:“???”
“大姐,我又不是算命的,我怎能知道的那么清楚?”
“我也是真服了你了,要不我现在出门去找个算卦先生来给你瞧瞧?只要你不怕被人笑话,我马上就去帮你找来,行不?”
对于这个坠入爱河的姐姐,徐辉祖也是彻底无语了。
也就是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恋爱脑’这个词儿,不然他一定狠狠的给老姐打上这个标签!
“哎!算了,先吃饭吧。”
徐妙云也知道自己有点神经过头了,旋即便是站起了身来。
“快点快点,就等你了,我都饿死了!”
徐辉祖催促了两句,率先出了房门。
徐妙云稍稍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脸庞,正欲出闺房,却见徐辉祖去而复返,脸上带着灿烂笑容。
“姐!你不用发相思病了!”
“姐夫他来了,正在前厅和爹说话呢!”
徐妙云;“?!”
“你等等,我……我先画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