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
17:00,露娜在电报公司后门现身。
与平时偏爱明媚色不同,这次怎么不起眼怎么穿。
她身着深蓝裙子,头戴深灰色假发。反反复复向四周张望,确定没有可疑人士。
莫伦瞧着露娜,其实现在整条街当数她最可疑。
“放轻松点,后门没什么人,一眼就能看清是不是有人偷听。”
露娜不自然地理了理假发。她又不是故意紧张兮兮,谁让「查尔斯电报公司」与「杰克国际律师事务所」的正门在一条街上。
现在高度怀疑沃尔居心叵测,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必须瞒着沃尔,否则可能会引起麻烦。
莫伦直接问:“找我,你是发现了什么?”
露娜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发现了什么?”
莫伦微笑:“总不能是因为雨后空气宜人,天黑华灯初上,您特意乔装来邀请我参加化妆舞会吧?”
露娜面色一僵,谁会穿成这样去参加舞会。
莫伦:“不开玩笑,节省时间。我认为你可以输,但不甘被稀里糊涂地愚弄,所以会思考哪一步出了错。思考过程中发现了异样,才有了这次非正常见面。”
通过知名不具的方式传电报,而不是直接找门卫传话;乔装前来,而不是穿着日常服装。这些都说明露娜·伊迪意识到了潜在的危险。
“你说得对。”
露娜稍松一口气。
幸好,莫伦没有嘲笑她的多疑,这让她极度不安的心寻觅到认同与安全感。
不废话,把午后的经历一股脑地说出来。
“下午一点半左右,在我租借的房屋附近,摄政公园东北侧的「汤森咖啡厅」,我隔着玻璃窗看到了疑似萨米·沃尔的人从对面走过。我不能确定是他,只在照片上见过他的脸。古怪的是这人没穿西装,穿着老旧的矿工夹克。”
露娜问出最关心的问题:“你知道沃尔的家住在哪里吧?他平时常去摄政公园吗?”
莫伦凝眸,意识到了关键点。
“摄政公园与沃尔的住宅是两个方向,我也没听说他在工作时段有远足散步的习惯。今天中午又下着大暴雨,不是散步的好时间。”
却不意外听到沃尔身着老旧夹克,之前已经推测他联系劫匪时会乔装。
出乎预料的是沃尔百密一疏,他为什么没有对面部进行伪装?
莫伦:“那个人没有胡须或佩戴帽子吗?”
“没有。”
露娜肯定,“当时风很大,还把他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
莫伦猜测可能因为大风大雨,破坏了沃尔原本该有的面部伪装。
露娜着急地问:“我从咖啡厅追出去,只差了两三分钟,人就不见了,不知道究竟去做什么了。现在我该怎么办?”
“立刻换个地方住。”
莫伦认真提议,“假如你没法快速找到新的租屋,可以临时住几天旅店。”
露娜咬了咬牙,反问:“你是建议我逃?”
莫伦:“我明白你的不甘与愤怒,但人要量力而行。”
露娜还想再说点什么。
莫伦指了指右脚石膏,“转正考试前一天,我在警局边上的斧头巷被人抢劫时摔的。这事,你听说了吧?你也想来一下?”
露娜愣住。
之前听到公司内的传闻说莫伦被抢劫了,当时她的注意力都放在被新人击败上,现在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
“不,不是吧!”
露娜吓到了,“这也与萨米·沃尔相关?”
莫伦:“定罪是要看证据的,目前没有。对你来说,谨慎一些没坏处。”
露娜深吸一口气,那意味着要等到爆出真相,她才能重回正常生活。
“伦敦几乎每天都有抢劫案。等破案,我们得等到什么时候?”
莫伦无法给出确切时间,只能确定另一件事。
“抓不到劫匪也不用等太久。留给沃尔的时间也不多了,他很快会暴露做这些事的目的。”
沃尔必有某种时间紧迫的图谋,才会不惜用非常手段。
随着日期一点点迫近,他会转弯抹角地表达所求。
莫伦也清楚留给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
与原主真实性格差异极大,从生活到工作还继续伪装多久?现在是与时间竞赛。
露娜无奈,看来她只能等待。“还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有。请你保重自身,远离危险。”
莫伦没有直白地说你别添乱就行。只要她想,可以懂得语言的艺术。
露娜深深看了莫伦一眼。
患难见本性,这人还真的挺好的,为人着想。
好可惜自己做的事,不适合继续在「查尔斯电报公司」继续干下去了。
莫伦当作没看出露娜的感动,只说:“给我你的租房住址,我会留意有没有事情发生。”
露娜报出了地址,“金哨街55b。”
“好,那么再见。”
莫伦不多留一秒,转身返回办公楼。
露娜瞧着莫伦干脆离开的身影。
想起上一次两人的楼梯前谈话,莫伦也是不回头地走了,她总是给人留下一个背影。
17:20,莫伦回到202办公室。
萨米·沃尔尚未捎来今夜不来接她下班的口信。看起来不管他中午做了什么,还能继续粉饰太平。
果然,二十五分钟后,温情脉脉的等候下班再度上演。
沃尔头发梳得整齐,西服穿得笔挺。十分钟的车程,他仍旧不慌不忙。
闲谈伦敦的餐厅,反过劝莫伦不必着急,等她脚伤彻底痊愈,再一起去品尝。仿佛根本不存在迫不及待的目标。
对方不流露出着急,莫伦比他还有耐心。
也不问银手链找得怎么样了,不主动催促,是给足了体谅。
又一次在微笑中说再见。
莫伦迅速吃了晚餐,半小时后等来了雷斯垂德。
两人约好这几天夜间七点交换消息,事无巨细,发掘可疑点。
“和昨天一样,今天还是没找到符合条件的烟囱清理工。”
雷斯垂德又查了一整天,“我去过乔治·史蒂文的公司与住处附近,没有谁符合嫌疑人的特征。”
他不免疑虑,“会不会找错了方向?劫匪可能不是烟囱清洁工,而在地方打工?”
“您的疑虑不无道理,但在转向之前,还要再排查一个地方。”
莫伦问:“这两天,您是不是与各区域的工头或中介熟悉了?能快速了解摄政公园东北侧,金哨街一带是谁在清理烟囱吗?”
雷斯垂德不解,“查摄政公园附近?谁住在哪里?”
“乔治·史蒂文的女友。”
莫伦三言两语概括了转正考试里的加料事件,“今天午后,伊迪小姐在家附近看到了疑似萨米·沃尔的人影。”
“什么?!”
雷斯垂德惊讶地瞪圆眼睛。
他能听懂里面的弯弯绕绕,“您是说有一种可能性,沃尔挑选在考试中刁难您的工具人时,顺路找到了符合他期望的「劫匪」?”
莫伦语气淡淡,“很高的办事效率。”
雷斯垂德点了点头,又说:“我知道您是在嘲讽他。”
“一半一半,我也在担忧。”
莫伦指出,“今天中午他出现在摄政公园东北侧,是不是已经见过劫匪,将对方劝离伦敦了?”
别管是不是天黑,今夜必须查到沃尔想见的那个人。迟了,证据与证人可能都跑了。
这次,雷斯垂德都没意识到要再劝说莫伦。
他脑子里没了那条作为淑女不必前往烟囱清理工聚集地的世俗陈规。习惯可以被迅速养成,尤其是找不到反驳理由的时候。
20:00,大多数的家政中介店铺已经打烊。
雷斯垂德近日的搜街工作没白费,他预先了解到一些资深中介的个人联络地址。
直接找上摄政公园东北侧的「蒲公英旅店」。老杰斐逊夫妇一边经营旅店,一边经营附近的各式家政业务。
在接连扑空两天后,终于出现了符合疑犯特征的烟囱清洁工。
乔纳森·基尔,今年23岁,身高约1.73m,体重约45公斤。穿7.5英码的胶鞋,最大的嗜好是抽烟。
他来到伦敦做烟囱清理工七年,一直单身,没有往来密切的朋友。除了做工,就是回租屋抽烟休息。
一直在老杰斐逊夫妇手下接单。不论雇主或工友对他的印象都是木讷老实与规规矩矩。
这是七年形成的对外形象,不是七天七个月。人们别说猜疑他会去拦路抢劫,就连小偷小摸也不可能。
雷斯垂德却无法不怀疑乔纳森。
因为乔纳森的身形、鞋码、嗜好与劫匪一一对应,他更有作案时间。
打扫烟囱一般在白天进行。
10月31日的下午,乔纳森罕见没有接单,说是曼城老家临时来人要去接应。
老杰斐逊夫妇没看到所谓的曼城客人。隔天与乔纳森闲聊时问起,他只说是同乡来送点东西,没再多谈一句。
以乔纳森惯常的沉闷,不会让人联想到那是心虚或搪塞的谎话。
莫伦听着这些描述,心里有了乔纳森·基尔的大致人物画像,愈发推定他就是斧头巷劫匪。
乔纳森不是被随机选中,而是被精心挑选的结果。
对外长期的老实人形象,给他添了一层不会犯罪的保护色。
在伦敦没有往来频繁的亲友,也就减少了他抢劫后对外说漏嘴的暴露风险。
另外,木讷意味着相对便于控制,不似油滑的帮派分子可能讨价还价地索求更多的报酬。
雷斯垂德立刻问了乔纳森住在哪里,找他当面质问。
从旅店再往东步行半小时左右,可以看到一排非常拥挤的廉价分隔房。
这些被自行改造的房屋没有自来水系统,更不可能有卫浴与厨房。
乔纳森住在不足七平米的一楼租屋。
房间带有面朝小巷的窗户,说不上是优点还是缺点。
能晒到太阳,但一开窗,附近糟糕环境滋生的各种刺鼻气味会飘进屋。
20:47,乔纳森躺在租屋被烟味浸透的木板床上。
门窗紧闭,久不通风的屋内空气浑浊,比外面又臭又潮的气味好不到哪里去。
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拿枕边的烟盒,但一抓一个瘪。烟盒空了,烟都抽完了。
“fxxx!”
乔纳森咒骂着,把烟盒捏扁扔了出去。
身体却还躺着,很累,不想挪动脚步出门再买一包烟。
白天暴雨,他还在累死累活地清理烟囱。
先被大雨浇湿,又被焦油渣给蹭了一身,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越想越烦,又想抽一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