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岭,源起山。
某个山峰里,一个被开凿过的山洞之中,只需进入几步就能看见散落一地的酒坛子和骨头。
如今落魄岭的名义领袖——虎七。
此刻它一张虎脸正面色颓废,大身躯坐在了一张用石头造简易的王椅上。
无尽的愁绪蔓延它的心扉,那双虎目望向下方左侧,一样面色苦楚的老狐狸脸。
虎七语气郁闷,略显责问的询问:
“破算盘,你这算盘打的不行啊,你不是说扯个旗子,骗妖来给我建个宫殿,往后杂七杂八的事都安排给他们干?”
“如今呢?你看看洞外,那玩意也叫宫殿?烂泥巴糊上烂石头,高是挺高,但那玩意我都不敢靠一下,生怕就塌了。”
“住了两天,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下的还是泥巴雨!”
“单是被雨就浇塌了两回了!我寻思就这玩意,还不如住洞里,看看这洞里,好歹不漏水啊!”
老狐狸低垂着脑袋,左手不自觉的拨弄一旁的老旧算盘。
虎七轻轻摇头,语气更加悲壮道:
“破算盘,你还说,有了小妖之后,什么事情都可以让小妖干,往后吃食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就好。”
“如今呢?我眼睛刚睁开,洞外多少妖就问我今天吃什么?”
“吃什么?我他娘自已都不知道能吃什么!”
“而且……不单单是玄武国,就连咱附近的夏州朝,也聚集不少仙门,准备给咱来个两面夹击。”
“这词,是这样用的吧?”虎七用爪子挠了挠自已腰;“这次听你的,真是遭了大骗了。”
“总觉得我这身虎皮,不用多久就得被人当做褥子躺了。”
听到这话,老狐狸也忍不住抬起脑袋,语气多多少少有些埋怨道:
“都跟你说了,一开始都得亲力亲为些,你贪图方便,就要搞议会制,还让其他妖王拉妖!”
“那群妖王哪管那么多,谁扯的皮谁负责!完了你还不想管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现在妖多地盘少,这地本身就没什么吃食,哪里禁得起这样拉妖!”
“当初满山群妖的时候,你还说威风的紧,这才是虎妖该有的风采,你现在还风采吗?”
“现在准备开打了!还在议会制扯皮,哪有打仗的时候玩这一套的,这回是够呛了。”
虎七自知理亏,没有开口反驳,当初破算盘劝了自已好几天,自已姑且算是一句没听进去。
毕竟密密麻麻的群妖,呼喊自已救世妖王的时候,自已的尾巴早不知道往哪边翘了。
如今这种情形,倒也不能完全怪它。
更何况,它和破算盘,那也是货真价实的过命交情。
自已这一身的金丹修为,也算得上是破算盘近乎用命给它换来的。
动物之间,患难之交的情感最为真挚。
虎七轻轻摩挲了会虎掌,试探开口提议道:
“破算盘,要不,咱跑吧?管甚妖王不妖王的,如今就我这修为,重新找座山便是了。”
老狐狸苦笑一声,很多事情不是想放弃就能放弃的。
如今落魄岭的众妖大势已聚,落坡岭又养不了那么多妖。
除了以战养战之外,落魄岭早就毫无办法。
除了能掳掠人当食物之外,死了的妖也不用吃东西了。
姑且算是各自意义上的开源节流。
这是一辆滚动就不会停下的战车。
要么扩张到足以喂饱所有人,要么就被被拆的粉碎,被人拿去当柴火烧了。
如今这情况,后者的可能性近乎是必然的事件。
总不能指望对手比自已还烂吧?
老狐狸自然明白,如今的落魄岭,根本没有什么章法,全靠空口无凭的口号维系士气。
只要吃几个败仗,估计就得散的差不多了。
而且这个败仗来的会极快,最近的风声和情报,无一都在说,玄武国准备动真格得了。
留给两妖的时间不多了。
尤其是虎七这个大旗,真要干起来,最先杀的肯定是它。
山洞内,老狐狸左手打算盘的声音回荡其中。
听得虎七眉头紧皱,却也不敢说话,这是老狐狸在想办法的标准动作。
拨的是算盘,但算的不是数字,而是计谋。
半响,老狐狸慢悠悠开口道:
“事已至此,想简单就跑路肯定是不行了,那妖君,分明另有目的,至于这些我们这些妖,是死是活它自是不会在意。”
“如今情势明显是它想看到的,如今想跑路,坏了它的大计,你这虎头多半要被它拧下来。”
虎七沉重的点了点头,毕竟谁家好妖整天披着黑厚披风,连面都不敢露一下。
哪怕虎七没读过书,也知道这妖君必然没憋什么好屁。
不过老狐狸话已经说到这儿,虎七转了转脑子,小声询问道:
“莫非,你打算先阴了那个妖君,再打算跑路?”
“不!那风险太大。”老狐狸目光微微冰冷起来道,“人书有一计唤作——金蝉脱壳!”
虎七不懂什么叫做金蝉脱壳,但既然老狐狸想出了办法,那自然是听它的。
做妖还是得有些自知之明的。
虎七饮了口酒,语气还是有些不甘心问道:
“我们妖……终究没有个出路吗?”
老狐狸将算盘重新归位,轻声回答:
“人书上有记载,上古时代,人也这样问。”
“总有颠倒轮回的时候,只是看见这一幕的,不会是我们罢了。”
虎七闻言不由笑道:“人写的书,自然是把妖写的坏,能信?”
老狐狸叹了口气:
“自然能,人远比妖记仇多了。”
“你抢了人的一颗果实,它们都要刻在壁画上,让他们子孙永记,要杀尽我们这群抢果子的妖。”
虎七闻言不由打了个寒颤道:
“这人……真他娘吓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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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有中州的信给您寄回来了。”
陈白青拿着一封信,迈步走进了师父的房间内。
她抬眼望去,只见师父目光认真的盯着桌子上的舆图。
对于这一次的战事,师父远比大师姐想的认真多了。
师父跟她说过,屁股决定脑袋。
他是人,自然该为人谋划。
楚星尘轻轻招手将陈白青手中的信封拿来。
信封拆开,楚星尘目光看向短短几行的书信。
良久,楚星尘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