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宫苑的王昆,心情抑郁,走在路上,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劝说君上,放弃借路的想法,嗅着路边的摊铺上挂卖的熟肉,不由得掏出几枚钱,买了些酒肉,便悻悻的回了司刑的衙门,然后直奔监牢而去。
监牢的牢头看见王昆亲自到来,颇为识趣的领着几名狱卒离开此地。
而在监牢之中,一个干净宽敞的牢房内,并没有锁门,而里面却有一个人,捧着竹简,仔细的阅读着,读的非常认真,竟然未察觉王昆的到来。
王昆也没有打扰他,只是将酒肉取出,然后摆在桌案上,当包裹着大块豕肉的油布被打开,两碟陶碗倒入酒水,一瞬间,芬芳肆意的香味就传遍了整间牢房。
那正仔细阅读竹简之人嗅到香味,这才放下手中的竹简,瞥向王昆道:“看来,应如我所料,你的谏言被君上驳斥了”
“哎,我王昆忠言为国,奈何君上不信,林昀兄弟,你说说,莫非我等要眼睁睁的看着琼国被伊国所亡不成”王昆一肚子却是无处倾泻。
“君上不听忠言,整日里被一群小人蒙蔽,恐怕覆灭之日,就在眼前,”说着他便放下竹简,走到桌案前,随手举起酒碗便一饮而尽,喝完后,还不忘砸吧砸吧嘴,叹道:
“君上好大喜功,想要有所建树,却又畏首畏尾,去年统军伐伊,损兵折将,丢土割城,最后反倒被郭宝等人盛赞英明,如此阿谀奉承之辈,侍奉君上左右,又如何知道廉耻?”
王昆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国难当头啊,仿若朝中能多几个像林昀兄弟的人,我又何愁至斯。”
“国君昏聩,纵然忠臣再多,也无济于事,只可惜,我生未逢明主,胸中有万千韬略,却最终没了施展之地,可惜,可惜...”林昀无奈的摇摇头,又为自己倒了一碗酒水,像是借酒浇愁一般。
“林昀兄弟何出此言?愚兄虽年长你几岁,可仍有拳拳爱国之心,明知君上被奸臣蛊惑,却并未就此罢休,明日早朝,我将再度谏言,直到君上不再借路为止,否则我就死谏于君前”
“哎,王兄,你这又何必呢?我当初谏言君上,不可割让大荒山,最终却落的个如此的下场,而君上又是喜好颜面之人,若是当日赌约真被我说中,恐怕我的性命将不久矣”林昀仰头饮尽碗中的酒水,笑看王昆道:
“可是王兄,你与我不同,身处一司主位,使我琼国邢狱清明,无人含冤入狱,已是廉吏,若是因为此事,触怒君上,落了大狱,我琼国万千百姓,又有何人能为他们伸张正义?”
王昆却是开口说道:“若是我琼国不复存焉,留我王昆一人又有何用?此生当尽忠报国,舍死无憾,若我不幸入狱,为奸人迫害,我无怨无悔,只可惜我琼国社稷终归毁于一旦啊”
林昀听着王昆如此言语,不由得深感敬佩:“王兄之志,颇有上古贤者之风,来,今日让小弟敬你一杯,权当为你助威,望你明日平安得归...”
“好,来,今日且让你我饮个痛快”
“好,正有此意”
两人举杯共饮,颇有惺惺相惜之感,在这牢狱之中,竟能缔结患难之情谊,倒也难能可贵......
次日清晨,风和日丽,当晨光洒入琼都宫苑的一刻,琼国的臣子们已经迈入了议政大殿之中,恭候着琼国国君赫渊的驾临。
众臣都似乎嗅到了什么气息似的,知道今日将要有大事发生,所以都屏气凝神,少有人交头接耳的议论。
六司主官都极为平静,司农郭宝微微瞥了一眼身后的几人,分别是司刑王昆,司礼白颛,司户邓秋,这几人向来对自己不温不火,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但在
政见上却颇有偏颇,希望今天,这几人不要横生枝节,影响伊国借路一事才好。
司刑王昆目光微沉,自然是看到回首的司农郭宝,看着他极为藐视的看向自己这边,眉头有些紧蹙,看样子,今日只怕少不了一番唇枪舌战。
正思量着,觉着身后有人轻轻拽了拽自己,回头看去,发现是自己的徒弟,司刑署衙内的,典狱使蔡绅。
“师傅,瞧着今日的局势似乎有些异样”说话之人年岁较轻,一身青色官袍,眼神四下飘忽,打量着殿内的众多袍泽,有些疑惑。
“正身,正心即可,其他的事,不要顾及”王昆一脸正气的说道。
“是,师傅”蔡绅瞧着自己的师傅王昆,觉着今日,他与往日也有些不同,整个人似乎多了一分难有的悲壮之色。
“君上到”随着内侍官的嗓音,殿内的众人恭恭敬敬的稽首参拜。
“起来吧”琼国国君赫渊的声音响起。
闻听君音,众臣恭敬起身。
“说说吧,今天有什么事要奏”赫渊率先开口垂问。
“臣有本启奏”司礼白颛出列说道:“君上,伊国昨日遣使前我琼国,期望借我琼国之路,北上勤王”
司礼之言一出,朝中尚不知情的官吏们露出惊容,一个个窃窃私语:“竟有此事?”
琼国国君赫渊点点头,看着殿中的众臣说道:“此事,诸位爱卿有何看法”
司农郭宝率先出列,开口说道:“臣以为,伊国北上勤王对我琼国而言,是件好事,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咱们琼国只要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岂不美哉”
司兵曹平也顺势出列道:“司农大人之言,乃老诚谋国之策,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又是七八名臣子出列,力挺司农郭宝之言,琼国国君赫渊对此颇为满意,这件事就在昨日,他便已然有了主意,当即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么借路一事便交给司农郭宝,司兵曹平处理吧...”
“君上,此事,臣认为不妥!”一道声音传出,随后就看见司刑王昆走出队列。
看到王昆,赫渊眉头一皱,昨日他已然说的非常明白,为何王昆此人如此愚昧,竟然不知变通?如今当众提出异议,岂不是驳了自己的面子?一时间,赫渊有些温怒。
“君上,借路给伊国,实则是与虎谋皮,若是伊国大军途径我琼国,临阵倒戈,则我琼国危亡矣”王昆高举手中的玉圭高呼道。
“休要胡言!”司兵曹平闻言,面色不悦,当即厉声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