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负伤,大军被围困与青河涧,士气已然跌入低谷,经过整整一日的突围冲锋,收效甚微,整个青河涧的半山坡上躺满了伊西将士的遗体,侥幸活下来的伊西士卒都盘踞于青河涧最底层的山路上,靠着土坡休息着,此时夕阳西下,照耀着被鲜血染红的青河涧仿佛和天际混为一体。
资重丢失,士卒们饿了一天,也战了一天,虽说青河涧内有一条清澈的溪流,却被无数尸体染成了血红色,将士们虽然很干渴,但也不忍去饮用这流淌着袍泽血液的溪水。
入夜,伸手不见五指,山坡上火光照耀,香溢扑鼻的味道也从山上悠然飘下,勾引着本就饥肠辘辘的伊西士卒。
受不了香味刺激的士卒想要睡觉来对抗饿意,可刚一闭上眼就听见许多人悲痛的呻吟和哭泣,更甚至听见有人说道:“我们战死在这里,也算踏上伊西的故土了,也算落叶归根”
“我还不想死,不想死在这里,我家中尚未老母和怀有身孕的妻子……”
有人却长叹一声:“哎,伊国人打伊国人,乱透了,咱早就劝过君上,都是一家兄弟,非要打个你死我活,何必呢……”
“听说君上也负伤了……”
“巴不得他死了才好呢,这样咱也能混个投降活命的机会”
……
一夜悲凉,卷走了黑暗,唤醒了黎明,当天空中浮现白云之时,悄然带走了许多负伤深重的伊西将士的英灵。
山坡上伊南大军的防御阵地,苏华正面色铁青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胡不为。
他千般策划,万般绸缪为的就是解中都之围,扫平宇内,还伊国一个太平,可是他还是低估了人心的险恶,低估了这个世界上阴暗一面的恐怖与狰狞。
中都被焚毁一事,他已听闻。
想当初他和胡不为等人策定计划就大胆的定下了这么一出高仿版的围魏救赵之策,他料定了苏青的性子会携伊西所有兵力北上,这才敢率领五千骑兵绕道虞城,横城直捣西都城下,而虞城,横城守将闻讯根本就不敢开城,眼睁睁的看着这伙骑兵从眼皮子底下离开。
也正因为如此,才钓回了苏青这条大鱼,而胡不为也不负所托,和亭镇故布疑阵,明修桥梁,暗度南赵村,引诱中都宁小勇一部主动来袭,将其歼灭,可惜的是千算万算,没有想到灿国人竟然根本就没想过居城而守,反而一把火烧了中都,携带大量珍贵财宝,宗人妇孺逃回了北境。
而更令人气愤的是,灿国将军康琮在中都之际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伊国宗室女子和后宫先君夫人都没能逃过康琮及其属下的魔爪,而自从宁小勇离开中都城后,康琮就用计毒杀了中都副统领廉兴,自此以后,中都百姓惨遭灿国军队屠戮,一连数日,灿军在中都就劫掠了大量的珍宝钱财,直到最后撤离中都之时更是四处放火焚了这座伊国的都城。
虽说胡不为尽力抢救中都百姓,但是烈焰熊熊,难以扑灭,最终整座城池化为瓦砾,被烧死的百姓数不胜数,那是何种的凄凉悲惨之景。
胡不为一面收拢安抚中都百姓,一边按照作战计划紧密的监视北境的动态,直到听闻伊西大军折返,才放出此次随军而来的雄鹰。
这只鹰正是当初苏华从悬崖上带下来的雏鹰,也正是君后灼穆晚儿悉心照料的那只雏鹰。
也正是它告诉了苏华,伊西军队到来的消息。这之后就是胡不为率军火速赶往青河涧,紧赶慢赶总算在伊西军队抵达青河涧当天赶到,这之后的事情就是伏击伊西的后军,堵住入口,而苏华比胡不为早到三日,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着伊西军队钻进口袋里了。
当苏华听完胡不为的话后,整个人的眼眶都红了,无声的泪水滚落,他在为伊国人而哭泣,为中都无辜的百姓而哭泣。
胡不为则老泪纵横的磕着头道:“君上,是老将无能,去的晚了,若早到一日,中都也不会遭此大难!都怨老将啊!”
“此事怨不得大都督,都是我错,是我失算了……但这血海深仇不能不报,无论是灿国,还是罪魁祸首康琮,我必让其付出沉重的代价!”苏华起身后,义正言辞的说道。
胡不为及其周边的将领忙跪倒在地说道:“君上仁爱,愿为君上扫平灿国,雪我伊国之耻!”
苏华久久不能平复心情,最终看着山坳汤,派各级什长,队长等将官抬着肉汤锅率部下山劝降,凡是肯降的将士一律免责,给予食物,若是冥顽不灵,继续抵抗的,不要怪我不讲袍泽之情,赶尽杀绝!”
“遵令!”
“君上,那苏青难道今日不会继续组织大军突围吗?”
“以我对他的了解,此时怕是自身难保了。”
……
青河涧最底层的山路两侧,苏青面色苍白,浑身无力的躺在草席上,如今大军断水断粮,他早已饥渴难耐,在加上他身体负伤,更加得不好过了,他身为封君尚且如此别提
伊西的将领们一
个个如丧考妣的围在一起,谈论着出路,而平日里最受宠幸的红人杨宵则坐在地上,满脸泥巴,衣服也撕扯得不成了样子,若不仔细去看根本认不出来,眼下众人都已自身难保谁还会来理睬于他。
就在这时,几名士卒殴打起来,而原因就是其中一名士卒竟然在怀里藏了一块干饼,这一下子引得许多将士陷入了争抢的行列,直到最后,干饼碎成了渣渣,而藏饼的将士却被活活踩死。
这一幕让更多的人,心生哀鸣之感,恰在这时,众人突然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味,一时间皆三五成群的议论道:“何处来的肉香味!”
“快看山坡上”
众人循声看去,山坡上伊南的将士们三五成群的抬着黑色的大锅,锅里飘着浓浓的肉香味让人饿的更加难受,尤其是这种只能看不能食的感觉。
“伊西的袍泽们,若是归降,可免所有罪责,肉汤管饱,可若执意对抗,那到时候大军杀到,性命难保……”
随着山坡上的伊南将士的呐喊声,一时间在山涧里传开。
闻讯的伊西将士们直勾勾的看着却没有一个人敢动,大家都饿的难受,可无人敢迈出这背叛的第一步。
此时难受不已的苏青也闻到了香味,不忍怒斥道:“究竟何人在煮肉汤,为何不见人奉上?”他一连问了数次,才有一名将佐尴尬的上前答话:“君上,此肉汤乃是伊南人熬制,在山坡劝降我军将士!”
“什么?我还没死,这群奸佞之辈就想逃叛?传我的命令,谁若敢投降伊南,立斩不赦!”
“这……”本就被勾起生存希望想法的将士们眼神中再度变得灰暗。
只是下层将士们不敢忤逆君令并不代表其它人不敢,前军主将范奎,中军主将李奢和几名军中副将,聚在一起小声的商量着率部叛逃一事,可就在他们议论之时,一个身影挤了进来道:“哈哈,想不到诸位竟在此商讨忤逆之事?
来人却是杨宵。
“杨宵,怎么着,事到如今你还想着巴结他苏青?”前军主将范奎冷冰冰的说道。
“范将军说得哪里话,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我军已无胜算,若是归降也好护我将士们周详”杨宵则说道:“只是尔等寥寥几人归降,无非保全性命之举,若你们不是一军主将,只是兵甲之身尚有一丝存活之机,可你们抛军弃君私自归降,嘿嘿,以我对伊南君上的了解,尔等必死无疑!”
“这样说来,杨大人有高见赐教?”
“哼,若我是你们,必会携全军归降,这样一来也算略有薄功,不至于问罪至死,毕竟你们为了将士们的生死动了手足袍泽的恻隐之心,想那伊南君上也不会拿你们怎么样。”
“说得容易,若要携全家归降谈何如意!”
“哎,李将军,此事非常容易耳。”
“哦?愿闻其详”
“只需一人首级,便可号令全军”
“什么!你的意思莫非……”李奢面色惊恐,随即指了指上面,然后用手掌比做刀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
“正是此意。”杨宵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
“这……”李奢犹豫了,这弑君的名声非常不好,极有可能会使自己陷入深渊之中,自古以来弑君者没有几个好下场的,光是那史官们浓浓的一笔,就足以让后人们骂死了。
一时间众将领都犹豫了,可就在此时,前军主将范奎却拔出了腰刀,说道:“这厮昏君,我早就想杀了,为我袍弟鸣不平了。”
“范将军仁义!我在这里为全军将士感恩将军大仁大义!”
“不用”范奎起身走向苏青所在的位置,当苏青看到范奎提刀而来之时尚未明白其意欲何为,可是当他看到范奎那似笑非笑,似恶非恶的神情时,已暗道不妙,嘴上高喝道:“尔食吾禄,是要作甚?”
“取你狗头,求活!”
“尔敢弑君?”
“哼,国君是你亲兄,你都杀的?我为何杀不得你!”
只是他负伤不轻,又因饥饿乏力,一时间行动不便,刚刚坐起身子,就见范奎将刀身刺入了自己的体里,刀尖穿透胸膛,鲜血四溅。
“你!”苏青到死也没明白一向器重的将军为何会拔刀相向,带着不解的神情,怒指范奎,怒目圆睁,暗淡离世,一代枭雄苏青彻底落下了帷幕。
苏青一死,前军主将范奎带着苏青的头传令三军,自此伊西军队在前军主将范奎的带领下,正式投降。
苏青负伤,大军被围困与青河涧,士气已然跌入低谷,经过整整一日的突围冲锋,收效甚微,整个青河涧的半山坡上躺满了伊西将士的遗体,侥幸活下来的伊西士卒都盘踞于青河涧最底层的山路上,靠着土坡休息着,此时夕阳西下,照耀着被鲜血染红的青河涧仿佛和天际混为一体。